内蒙古巴嘎查尔敖包第13边防哨所。
“真冷啊!”一个身穿解放军绿色军大衣,身后背着一杆95式步枪的士兵,往手心里哈了一口白气,双手缩在胸前搓了搓,又狠狠地往地上跺了两脚,对着一起站岗的士兵说道。
“是啊,真他妈冷!被分配到这里简直就是活受罪!”对面的士兵附和道,又扯了扯不是非常合身的大衣,尽量不让体温散发到大衣外面。
“奶奶的,他们那群家伙在里面烤火,咱们哥俩却在这里吹冷风,真特么不爽!”跺脚的士兵啐了一口,忿忿不满的望向哨所之内。
“捱过今晚就好了,明天还不得轮到他们!”对面的士兵扯了扯步枪的带子,看了一眼充斥着黑暗的草原……
……
哨所之外寒风簌簌,哨所之内却是暖意融融。巴嘎查尔敖包位于内蒙古与外蒙古交界处,也就是中国这只大公鸡的鸡背上,昼夜温差基本在三四十摄氏度左右,虽然没有下雪,但是入夜之后的寒风,吹在人脸上好比钝刀子割肉一般的疼,也难怪站岗的人心中愤怨。
围绕着红红的炭火,七八个裹着厚厚棉衣的士兵伸出手,围坐在炭火堆周围,不断地烤暖手心手背,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呈现着鲜血一般的红色。
“成胖子,给咱们讲个鬼故事吧,活跃活跃气氛!”一个坐在凳子上都显得异常高大的士兵对着坐在我旁边的一个胖子说,“咱们坐在这里,光烤火也没意思,又不能烤东西吃,讲个鬼故事权当消遣一下!”高大士兵对胖子挤了挤眼睛。
高个名字叫张高,想来他爸妈就是希望他好好长个。外号就是“高个”,真不是一般高,几近两米的身高,也算是没有辜负他爸妈的期望,加上一百八的体重,让他看起来像只熊一样。
“对啊对啊,胖子讲个吧!”大家都知道胖子肚子里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所以都七嘴八舌的附和。
成胖子名字叫做成瑞旺,他说他自己的小名叫旺仔。说实话,成胖子长得确实跟旺仔小馒头包装上面的卡通图案挺像的,但是由于他那超过两百斤的体格,叫他跟旺仔小馒头相比确实侮辱了小馒头,所以大家又形象的称他为旺仔大馒头。听说胖子入伍前并不是很胖,也不知道是不是军营伙食太好,生生把他养成了一个大胖子,无论之后怎么减肥都减不下去,哪怕是在巴嘎查尔这么恶劣的条件下,都没有让他减掉身上一点点脂肪。
“咳咳,”成胖子清了清嗓子,看了看大家期待的眼神,把对着火堆的手心转到手背,缓缓说道,“咱们毛主席他老人家说过,子不语怪力乱神,大家都是解放军战士,思想觉悟应该挺高啊,这些神神叨叨的事就不要讲了。”
“切!”大家都知道,胖子又开始卖弄了,每当大家要他讲鬼故事,他就老是把毛主席搬出来,意图给我们上一场政治教育课。其实,“子不语怪力乱神”根本不是毛主席他老人家说的,胖子的毛病就是喜欢故弄玄虚,大家也都习惯了。
“反正大家无聊,光烤火也闷,胖子你就讲一个给大家伙娱乐一下嘛!”哨长操着浓重的湖南口音,乍一听感觉像毛主席说话一样,拍了拍胖子的肩膀。
哨长名字叫做孙德全,是个老兵,30岁左右,比起我们这些当兵不过一两年的算是老资格老大哥了,驻扎在第13哨所已经好几年,混了个哨长,也没有调动,也是难为他了。不过我们这个哨所一年到头也没有什么事发生,立功的机会基本没有,混到哨长也就到头了。不过用他自己的话说,他也对这里产生了感情,毕竟清闲,没什么事可烦,又不缺补给,每天执行完了巡逻任务回到哨所打打屁吹吹水,日子也是挺滋润的,呆着也就不盼着调动了。
在边防驻扎过的军人都知道,边防基本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平时巡逻、值班,没有任务的时候三三两两吹吹牛一天也就过去了。好在我们这里有个胖子,也不知道他从哪听来的,肚子里总是有讲不完的鬼故事,这成了我们为数不多的娱乐之一。
“行,既然咱们孙哨长都发话了,我就不推辞了。”胖子得瑟了一阵,见大家都用期待的目光盯着他看,马上就摆起了一副高深莫测的嘴脸,“那啥,我讲的故事大家不要太当真哈,权当娱乐,权当娱乐!”大家都以为胖子要开讲,结果看他扮了半天样子又崩出这么个屁话,一个个牙痒痒的就要锤他。
我看不下去了,伸出巴掌狠狠地对着胖子的后脑勺来了一下,“你小子要讲就讲,别那么多把戏!”
“行行行,我讲我讲!”胖子被我拍了一下脑袋,见那么多人都伸出拳头,赶忙举起双手投降。
“别再憋半天说屁话了,大家被你这样搞都快便秘了,再不开始可就要拉你去给咱们哨所所有战友洗袜子了!”孙哨长也是被这胖子气得哭笑不得,伸出拳头擂了一下胖子的肩膀。
“行,那我就开讲啦,大家挖干净耳屎听好啊!”胖子做了个投降状,开始一本正经的讲起来。
“话说90年代,咱们中国人生活刚刚好起来,澳门香港还没回归,咱们在南海画圈的老人*还没死那阵,首都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胖子讲起故事来还真不是盖的,他总是能把气氛往他营造的那个氛围里带,让所有人跟着他讲故事的思维走,听得津津有味。又时不时蹦出几个问题,比如“你对某些东西的看法如何”,或者“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之类的,让大家更有代入感,深陷胖子的节奏。
接下来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做宋辞,是我爷爷帮我取得名字,意取“唐诗宋词”的谐音,结果从小到大,我就被人冠以“大词人”的外号。我爷爷以前当过老师,所以给我取了个这么文绉绉的名字,希望我能成为一介读书郎。我也不负他所望,从小到大都是乖乖牌,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就是大三的时候,我作出人生第一个决定自己命运的决定——辍学参军的时候,把他老人家给气得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星期,直到现在我参军两年了还对我念念叨叨。
其实我对那些诗啊词啊,之乎者也什么的不太感兴趣,更不想对着课本研究“回”字有几种写法。我向往的是那些端着枪上着刺刀,在泥水中穿行,枪林弹雨中游走的军旅生涯。直到我参了军,经过了苦逼的三个月新兵训练,被调到巴嘎查尔哨所时我才发现理想跟现实相去有多远。这里没有我想象中的枪林弹雨,也没有热血沸腾的呐喊,有的只是说变就变的天气,还有那一成不变,两点一线的生活。
刚到巴嘎查尔第13哨所的时候,这里壮丽的景色着实让我吃惊了一番:一望无际的绿色,那种仿佛天空和草地连成一片的壮阔感很难用什么词句来描述,当风吹过的时候,整个草原随着某个节奏一起律动起伏,简直让人想要融为其中的一棵草,和整个草原成为一个整体。当然,这仅仅限于天气好的时候。当真正见识了这里像狗脸一样说变就变的天气,你还不得不出去巡逻的时候,恐怕再壮丽的景色也不能赏心悦目。
我是和胖子一起到哨所的,在新兵营的时候我们就是同一个班。一起捱过三个月苦不堪言的生活,好死不死又都被分配到这个气候恶劣的地方,所以我跟胖子的感情很好,不是有句话这样说么:一起同过窗,扛过枪,嫖过娼的人,都有最铁的感情。
由于我跟胖子是新来的,所以刚来的时候没少受这些老兵油子的折腾,经常被忽悠去帮忙洗袜子洗床单厨房打杂什么的。其实这些老兵油子都很和善,整蛊你只是为了找个乐子调剂一下无聊的生活。后来,等我们跟他们混熟之后,就很少被忽悠去干这些事了。不过,对于这些事我的怨念还是蛮大的,不说其他,就说洗袜子。这些人的袜子几乎是好几个星期不洗一次,拿出去一甩能直接糊到墙上去的那种,那酸爽的味道。我第一次洗的时候直接被那味道辣了眼睛,跑去洗了半天眼睛才感觉好些。当洗完袜子的时候,那洗出来的水都是黑色的,还漂着一层油花花的东西,害得我和胖子一整天没敢碰任何吃的东西。
在哨所,一般晚上都是轮流值班。虽然这地方不见得有什么人来,但是这本职工作还是要做的,毕竟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突发事件,放在值班室里的那部电话,自我来到哨所到现在,一年多时间,我就没有听到它响起来过。
我跟胖子刚好昨晚值班,所以接下来好几天都不会轮到我们。我们在哨所里面听着胖子讲鬼故事的时候,我们这里万年不动的值班室里的电话,响起了一阵急促的电话铃。
站岗值班的两个士兵脸上都露出惊奇的神情,这部电话号称万年老龟,基本不会有什么电话打进来。但是今晚破天荒的响起来,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喂,你好。这里是巴嘎查尔第13哨所!”其中一个士兵拿起电话,有点疑惑地看了看另一个士兵,用很公式化的语气说道。
“喂,这里是内蒙古某军区指挥部。叫你们哨长听电话!”电话里一个沉闷的声音带着命令的口气说道。
两个士兵互看了一眼,拿着话筒的士兵说道:“好的,您稍等!”毕竟是军人,做起事来雷厉风行,不一会就把听故事听得正爽的哨长孙德全叫来了。
“喂你好,我是第13哨所所长孙德全!”孙德全拿起话筒,刚刚他已经得知这是军区的电话,所以语气中带着恭敬。
“孙德全同志,受到内蒙古公安部门所托,刚刚接到一起报案,巴嘎查尔敖包附近的希日布拉格一个牧场遭到袭击,有人员伤亡。最近的公安干警要赶到需要两天时间,所以要求你们赶到案发现场,保护现场并进行人员救治。记住案发地址和牧场那边的联系人……一切以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为重,明白了吗?”电话里的声音一口气说完,孙德全赶忙拿着纸笔记下地址和牧场的联系人。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孙德全立正了一下,双脚靠拢发出“啪嗒”一声。对面的电话交待完任务也挂了,孙德全手里的听筒发出“嘟~嘟~”的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