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定南王接下来的话,才是真正的重磅炸弹。
“再过几日,你们大抵就能开拔回京了。”
叶惊尘一愣,下意识的问道:“为何?”
定南王转动着手上的翠玉扳指,微微瞥了她一眼,笑道:“林阳送出去的信早被截了,旗山之战时,本王那不成器的儿子便在通天河等着他们呢。”
萧翰文?
外人不知道,叶惊尘却是清楚的,定南王自当年那战之后,身体便落下病根,这么多年驻扎西北领兵的,实则是他的长子萧翰文。
旗山之战,漠北军派出的只是先锋部队,所以叶惊尘才能带着区区几千兵马前去营救,险险的救出徐乾等人。
可通天河是什么地方,那是漠北军此次驻扎的大本营!
萧翰文驻扎在那里,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朝廷为了铲除叛国贼,更甚者,为了赢得这场战争,而布下了一个局!一个不惜牺牲五千将士,换来胜利的局!
叶惊尘心里转了许多的心思,面上却再不显露,待得正厅人多起来后,便行礼回了自己的位置,只是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
定南王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眸子里闪过一抹赞赏。这孩子心思通透,是个能栽培的。
天边最后一丝光亮已然尽数被墨色吞噬,外间的风呜雪嚎传不到正厅,厅内燃着上好的银碳,混合着美貌歌姬和丝竹管弦之乐,暖洋洋的让人沉溺其中。
可沉溺其中的人,却不包括叶惊尘。
歌姬衣袂纷飞,舞的人迷了眼醉了心,也将正厅的气氛推向了越加热闹的程度。
叶惊尘趁着人不注意,悄然出去。
凌冽的寒风夹杂着雪粒子扑面而来,直将她冻得打了个寒噤。可叶惊尘只觉胸中燃烧着一团无名怒火,扑不灭,浇不熄,无处发泄。
前世她不知道的真相,今生却被残忍的揭开。
那些将士的忠魂,就这么被留在了旗山下,永生永世!
肩膀上忽然一暖,叶惊尘下意识一拳勾过去,却见到了一张有些意外的脸。
她的拳头就停留在萧桓眼前一寸,却没有再打出去。
只是叶惊尘眼中的愤怒、不甘和痛楚,却叫萧桓有些震撼。
“你怎么了?”
萧桓问话的时候,叶惊尘已然收起了眼眸里的情绪,重新恢复了古井无波。而她的手也收了回来,淡漠道:“不知是安王,多有得罪。”
说着,她又将披在自己肩上的雪狐裘扔了回去。
萧桓有些尴尬的看着被扔回来的大裘,解释道:“外间风雪太大,叶将军才受了伤,受寒对伤势不利。”
“不牢安王费心。”叶惊尘听了这话,顿时想起自己的伤是如何受的。心中怒气翻涌而上,她到底是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带着几分郁结质问道:“既然旗山将士是去送死,安王又何必出现在那里?难不成是送行么!”
“我若说是为了保下他们,你信么?”萧桓叹了一口气,又继续道:“我西楚的儿郎们,便是死,也是血战沙场,马革裹尸。而不是被上位者利用,死不瞑目。”
叶惊尘微微一愣,抬起头直视着萧桓,想看出他这话的真假,却不期然撞上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格外干净的双眸,纯净无杂质,却又带着几分看透一切的悲悯。
而那话里的无奈,更是叫叶惊尘生出一种无力感来。
她晒然一笑,带着浓重的无力问道:“将士们在前方浴血杀敌,保的难道不是西楚皇室的江山么?为何在他们眼里,人命就如此的视如草芥!”
这话于其说是问萧桓,倒不如说是透过他,去问那个高高端坐龙椅上的万岁爷。
“保全大局。”
萧桓说了这四个字,便沉默了下来。
倒是叶惊尘嗤笑着反问道:“好一个保全大局,既然如此,你昨日又为何去?”
萧桓不闪不避,迎着她的目光,缓缓道:“无愧本心。”
林阳到底是太年轻,他自以为将徐乾引入旗山便可掩人耳目,却不知定南王同样需要旗山的将士遮掩己方士兵的真正动态。原本萧桓只需要前来奉诏捉拿逆贼林阳便可,但萧桓到底是心软了,那毕竟是几千条将士的性命,那些人都是他西楚大军中铁骨铮铮的汉子,若是就这般命丧旗山,他此生都于心难安。
所以他去了。
遇见了叶惊尘,这样一个男子也给了他太大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