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晏对长安侯府的这场闹剧是十分喜闻乐见的。
她环视众人一圈,又看了看苏昭宁和苏瑾轩,将所有人的视线完全吸引到自己身上后,才答道:“我只知道那上品是一幅画。不过郡主若是想看看,我让下人即刻取来就是。”
安怡郡主自是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她迅速抢先南宛宛,答道:“那就有劳你了。”
能得到这位历来眼高于顶的安怡郡主一句“有劳”,林晏晏禁不住又看了一眼苏瑾轩。
她讨厌长安侯府是有所缘由的。
莫非,安怡郡主也是同样的缘由?
将苏瑾轩用挑剔的眼光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后,林晏晏顿时快意,安怡郡主若看上的是对方,实在目光不过尔尔。
比她看上的那位可差远了。
丫鬟画取来得很快,林晏晏十分满意地接过画,并看了人群中的自家姐妹一眼。
可惜,林二小姐瞧都未瞧她。
林晏晏有些锦衣夜行的郁卒感。她将那画展开到苏昭宁面前,问道:“苏二姑娘,你看看这可是八斗楼品鉴出的上品无误?”
林太傅这位大姑娘的问话表面上似乎十分正常,实则稍一推敲就会发现其中的陷阱。
感情林晏晏是在帮安怡郡主呢?无论苏昭宁回答是或不是,都代表苏瑾轩指证的苏昭宁去了八斗楼卖东西一事真实无误。
只不过,安怡郡主脾气是出了名的不好。林晏晏虽然真实出身白璧微瑕,但她面上可是林太傅的嫡长女,怎么也不需要委屈自己来巴结安怡啊?
再说了,在咏絮社中,脾气最大的是安怡郡主,身份最高的却不是她。
诸人之中,有人现了疑惑神色,也有人难掩鄙夷,最张扬打眼的要数安怡自己。
那一脸的得意想让人不注意到都难。
而被安怡认定要倒霉的苏昭宁,却甚是平静淡然。她那双澄澈的眼睛中映出林晏晏挑衅的面容,声音中也不见半点慌乱。
“原来林大姑娘是信口雌黄之人。”苏昭宁道。
林晏晏没有想到苏昭宁对自己的问题不仅避而不答,反而污蔑起了自己。她当即怒问:“我哪里信口雌黄了?”
“你若没信口雌黄,怎么不知道上品是不是这幅画呢?”南宛宛对挖坑给她苏姐姐跳的人可没好感,她当即戳穿道,“方才你自己说的知道上品是画,又让丫鬟取上品来。”
“怎么,这画不是八斗楼评出的上品?你在耍着殿下和安怡玩呢?”南宛宛冷笑了一声,看向林晏晏。
林晏晏当然不可能认下这个罪名,她立即反驳道:“谁说我不知道,这就是那件上品。我父亲拿回家就给我瞧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晏晏又朝她妹妹看去。
林二姑娘依然无视林大姑娘。
苏昭宁倒没有无视林晏晏,她朝对方笑了笑,问道:“那林大姑娘还问我做什么呢?”
林晏晏顿时堵心了。
原来苏昭宁早就看出了自己的坑,不仅不跳,而且还挖坑给自己跳呢!
她难道要张口回答,因为你大哥拒绝了和我的婚事,我就是想要看到你们姐弟闹得更厉害,让长安侯府丢人吗?
林晏晏当然不能这样回答。所以她只能暂时闭嘴。
苏昭宁又看向苏瑾轩。
面对二姐目光中的凉意,苏瑾轩终于想起了自己曾经算计对方落的下场。
他二姐从来就不是个好欺负的。
苏瑾轩忍不住在心中打了个哆嗦。
他对苏昭宁有过的惧意又卷土重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就往后挪去。
退了两步后,苏瑾轩察觉到其余人投给自己的不屑眼神,只能强迫自己顿住脚步。
安怡郡主自然是那鄙夷苏瑾轩的其中之一。
都是些废物!她在心中骂了一句,亲自上前将林晏晏手中的画扯过来。
安怡把画转向苏瑾轩,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什么图?”
苏瑾轩看向面前的《瑛神赋》图。这图对他创伤颇深,图的每一笔每一画都刻进了他的心里。
再次见到这《瑛神赋》图,苏瑾轩仍能感觉到自己那被打击的内心在发抖、在自卑。
可就是这样深刻的被伤害,所以他如今无比确定,这就是出自他五妹之手的原图。
苏瑾轩心底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果然其他人根本不可能画出这样的画。
他不能,苏昭宁也不可能。
“二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这《瑛神赋》图,父亲都是见过的。它根本就是五妹画的。”苏瑾轩鼓起勇气,再次指证苏昭宁道。
真想让天扬来看看苏二这卑劣的模样。安怡嘴角上扬,一脸愉悦地朝身边的七公主道:“人证物证俱在,我们先收回花瓣笺,然后把苏二送官查办吧?”
“安怡你胡说什么!”南宛宛上前一步,护在苏昭宁面前。
安怡伸手去强推南宛宛,她看着苏昭宁冷笑道:“八斗楼的幕后东家是谁,你恐怕还不知道吧?你偷拿其他人的画去参加品鉴会,还从中获得银钱,这既是偷窃,也是对八斗楼的刻意隐瞒。”
“送官查办,这可是有理有据的。”安怡抬手就唤自己的丫鬟过来,让她们上前去钳制住苏昭宁。
南宛宛知道苏昭宁是不愿意失信于苏五姑娘,可已经是这个时候了,难道还要瞒着不成?
她焦急地望向苏昭宁,将真相脱口而出道:“什么偷窃,什么隐瞒!苏姐姐就是去替别人卖画的!”
“别人,是谁,难道会是府上的苏五姑娘吗?苏二郎,你心里最清楚明白,这画到底是谁获利了?”安怡郡主不相信台阶铺成这样,苏瑾轩还不会踩上去。
苏瑾轩的答案,当然是踩!
他握了握拳头,提高声音,朝苏昭宁道:“出门前,我是特意问过五妹的。她告诉我,她画的《瑛神赋》图千真万确是丢了。既是丢了的东西,又怎么可能被她拿来卖钱?五妹年纪尚小,也不缺吃穿用住,有什么理由要去八斗楼卖画?”
苏瑾轩想起今日听到的一件事,索性一股脑全说出了口:“反而是二姐你。你这次不仅窃了五妹的话得了银两,而且还到处宣扬自己是将诗作改为画面的第一人,这些还不足以显示你的险恶居心吗?”
安怡郡主听了苏瑾轩那一长段对苏昭宁的指责,简直是无比畅快。她在旁迅速添油加火地道:“沉迷钱财,沽名钓誉,还欺瞒侵占他人的成果!如此卑劣之人,我们咏絮社如何能容!苏昭宁,你就必须被送官查办!”
当日陈天扬指责安怡,以权压人,行径不堪。这番重话,缘由实际上不仅是苏昭宁的手伤,而且有徐家姑娘、豆腐西施等人的缘故一并其中。
然而在安怡看来,陈天扬就是因为倾心了苏昭宁,才会对自己这般无情。
如今听苏瑾轩这般指责苏昭宁,安怡痛快之余,更是恨不得立即就拖了陈天扬来听、来看。
她且要看看,行径更为不堪,品行更为不端的苏昭宁,陈天扬还怎么继续喜欢,怎么继续要娶!
想到此处,安怡索性亲自上阵,直接伸手欲去拉扯苏昭宁。
她一定要把苏昭宁拉去官府门口闹一闹,即便没有真的受什么刑罚,但这样名声的女子,将军府是绝对不会要的!
“安怡你做什么!”南宛宛看见安怡的举动,当即要去拦阻,却被安怡郡主的丫鬟们一齐挡住了。
跺了下脚,南宛宛恼恨地朝安怡又喊道:“安怡你听风就是雨。耳根子这么软,你那两耳朵就用来听的吗,就是当花瓶样的摆设吧……”
南宛宛急乱了方寸,却是没有看清安怡的本心了。
她自苏昭宁受伤后,一心算计柳安心,即便柳安心出京了,也是派人为难了一路。力求让这姓柳的绝对回不了京城,再不能来她苏姐姐面前碍眼。
再加上安怡的身份和陈天扬的刻意相帮,那日长安侯府门前的闹剧并没有被大肆宣扬开来。
南宛宛不知道陈天扬的倾心,更不知道安怡已知情,是以此时只觉得事情讲清楚就好了。
她连声道:“就是苏五姑娘托的苏姐姐!就是她拜托的!苏姐姐只是帮忙!”
安怡哪里会听这番解释。她如今恨透了苏昭宁,不论盗画之事的真假,毁了苏昭宁名声是她下了决心要做到的事情!
“与这个不知廉耻的有什么好迟疑的。你们来给我拖住她,直接塞进袋子里。”安怡吩咐自己的丫鬟道。
“安怡你不要太过分了!”南宛宛用力去推拦阻自己的丫鬟,她又看向七公主那边,急道,“殿下就任由安怡胡闹吗?”
苏昭宁当然知道安怡的本心,她正想要开口,却被安怡身边的丫鬟猛推一把,脚步顿时踉跄几步,脸眼看就要直接和地面接触。
腰上传来一股力气,苏昭宁清晰地感觉到后面有人把自己一把捞了起来。
真是多谢那人。
苏昭宁转过身正要看对方是谁,却听到了七公主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