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足皱眉，难道除了处变不惊之外，这个少女连基本痛感都没有吗？！那样有些平淡的脸上找不出任何负面情绪，就好像……

受伤过无数次了一样。

虽说她一直吸引着自己的，就是她这样让人摸不清的样子。

这样一个场景，让忍足有些排斥的不悦起来，径直推开半掩的门走进了医务室。

“为什么？”低喃的问句，有些突兀，打碎了一室的宁静。

离海澈扬起眉，奇怪的看着忍足难得有些愠色的表情，仿佛是暴风雨前危险而晴朗的天空。

那是很清晰可见的关切，流淌在他眼中。少年就容貌而言，堪称上帝的完美杰作。定定的看着这样的忍足，离海澈眉眼处勾勒出淡淡的笑意。“呐，你在烦躁什么呢？”

忍足不禁一窒，除了关切，他确实在为一些事情烦躁，以他的性格，想要向别人承认一些真实的想法太难了，但向自己承认却很简单。只是没想到她敏锐到如此，竟然洞察到了。

忍足的讶异全数落入离海澈眼中，像是回想起什么一般，离海澈突然说道：“很久以前，也有人惊讶过我为什么会感知到，你们被隐藏起的情绪。”

淡郁的香气弥漫在忍足身边，眼中的情绪因为低下头去所以无从捕捉。

走到窗边，阳光落在身上，竟出奇的温暖。细腻的指尖微微点在忍足胸口，仿佛有月光般的光蕴。少女脸上是参透一切的神情：“我没有刻意观察，只是用心在感受而已。这比任何揣摩猜测都来得准确。”

有些惊讶、有些新奇，忍足俯下身搂住离海澈的头发，一瞬间，她身上那种淡淡的香气弥漫在嗅吸中。“那你为什么要伪装起来呢？”视线停驻在尚有血迹的纱布上，“即使是在没有人的时候。”

浅淡一笑，离海澈不着痕迹的退出忍足的臂弯：“错了，我从来没有选择过伪装什么。但任何人都不会只有一面对吗，对我来说，这种伤没必要大惊小怪，而不是想刻意隐藏什么。”他一直，都想的太复杂。

思忖片刻，忍足突然觉得，自己或许永远无法得到这样的少女，心思深沉，却选择简单。

但有些事，就因为明知无法得到，才更加令人神往。

最深刻那种感情，也是最动荡的那种感情。虽然不安宁，但蕴含着惊喜。

“那你在烦躁什么呢？”随意扯开话题，离海澈靠在医务室门边，忍足突然觉得这个动作有点像他自己。

“演出快结束，多少会有点不习惯。”这一点忍足倒是没有隐瞒，只是，没有明说而已。

演出结束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吧，和她站在一起。

原本他本性喜欢得到，将自己所想的握在手中，但对这样一个少女，似乎他的心境也在改变，甚至是截然不同起来。忍足不由在心里感叹，她的魔力还不止于此呢……

原本是心气极静的少女，一旦在台上，则是一颦一笑收放自如。她大概是所有人中最最懂得，入戏不入情这个道理的。

是不是和她站得近了，距离反而远了？

没有例会忍足的不搭腔，离海澈继续说道：“生活会让你和新的故事不期而遇；但所有的故事，终有散场的时候，包括将来，一学年之后你们这些人也到了分离的那天，这是注定的结局。既然无法改变，那就好好享受当下吧。”说出这话时，离海澈的目光越见清亮，澄澈无华，隐隐藏着一种韧色的决绝。

——即使以后是怎样的离别与眷恋，那样的回忆，永远是最绚烂最绚烂的，犹如烟花，绽放出满天的华彩。

这，是最后一次彩排了。

【从前，她也见过很多社交场上的绅士，他们会为毫不相干的女人拉开车门，关注她们的小细节并恰到好处地赞美，总是微笑，眼神流露出绅士的关切。也见过他们和爱人独处时的那份柔情，却怎么也羡慕不起来。倒是那些平常待人冷漠、自私又可恶的坏家伙，面对爱人时丢盔卸甲的温柔，最窝心。】摘

回到舞台上，最后一幕开演。

熟练的说出台词，忍足略带沙哑但反而极具磁性的嗓音让台下不少青春少女立体血槽已空。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按照你的意向生活。对于梦想那种东西，我已经绝望了。”

原本，按照女主角的台词，离海澈应该说：“不！相信我你做的到的。”但事实上，那种安慰不论是在小说里还是现实中，都没有什么分量。

深吸一口气，那双蓝眸陡然亮了起来，眼眸深处恍如飘过来绝美的夜雾。

“不，你没有理由对梦想绝望，因为梦想本身就是一种希望！那是任谁也无法剥夺的勇气。舍弃了它，你只会活在黑暗里停滞不前。它不会辜负你，只有那些懦弱的人出于自己的胆怯而撇下了它。生活并不善意，如果我们不让梦想做我们生命中的指明灯，我们还为什么要活下去呢？”

一开始，听出了离海澈没按照台词说，台下还有几声议论，但到后来则是寂静无声。最终，掌声如潮响起。

有些怔怔的看着这个光彩非凡的少女，她在这一瞬间如烟花绽放开的绝美神色，震撼到了每个人的心灵。忍足忽然觉得有月光倾覆了城池，有海水淹没了岛屿，有白色的雾气环绕在这金色的光海中蹁跹起淡淡的舞姿。

他永远不会忘记。

“不错！”老师起身大声鼓励道：“这样的台词有力多了，相信大家在冰帝学园祭的文化表演上，能发挥出最佳水平。这一段时间来辛苦大家了，多谢！”说完对台上的演员们深鞠一躬。

少男少女们也立刻站起身对老师鞠躬说：“老师也辛苦了！”

看着有些喧闹的场面，离海澈淡淡勾唇，从后台走了出去。

没想到，时间如此之快，已经到了夜里。

恍惚间，她听到了忍足的呼吸。

他在期待什么呢？她大约知道，只是不能回答。

两个身影，在夜风中伫立了许久。

微风吹拂着梧桐树叶发出了沙沙的响声，抖落下数不清的枯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