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一晃而过，步凡他爹，以及其他三位死去的步家人的丧事，被十分简单地举行了过去。对于这几人离世的原因，族长说是山石崩塌的意外所酿成的。

而这个理由，自然也招来了氏族内不少人的白眼，这几天来，步凡跪在他爹的灵位前，诸如“废物”“竟然死的这么窝囊”“竟是被石头给砸死的”之类极为难听的言语，几乎无时无刻地都在传入他的耳中。

这七天来，步凡也想了很多。爹对他抱有的期望，与他原本就存在于心底的愿望完全一致——

“做一个不凡的人，让所有看轻我的人都知道，我是谁！”

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步凡与步东来相对而坐，望着步凡那红肿的双眼，步东来安慰道：“小凡，你也别太难过了，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还不是好好地长了这么大？今后你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我。”

步凡却答非所问道：“我修为达到锻体八层了。”

步东来微微一愣，看了看步凡胳臂上绣着的无色的天禄图腾，随即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微笑道：“嗯，就该这样想开点。我也锻体八层了，嘿嘿，以咱俩的天赋，将来肯定不会是平庸之辈。”

这次步凡反倒一愣，问道：“你也是锻体八层？”

步东来盯着步凡认真的眼神，随即疑惑道：“小凡，我以为你是开玩笑的，我才刚到锻体第四层，难道你是真的到了锻体八层？”

步凡点了点头，道：“这个时候，我还有什么心思开玩笑。”

步东来惊愕地说不出话，只见步凡这时站起身子，一边往门外走，一边道：“我这就去长老那里，领取应该我现在穿的族服。”

望着步凡远去的背影，步东来喃喃道：“锻体第八层……不可能吧？”

来到氏族中掌管服饰的长老屋门外，步凡听到门内传出交谈声，他不愿多等，直接就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门内才传出一声询问：“谁？”

步凡自报了名字，随即门被拉开，一位长老挡在门口，道：“是步凡啊，你爹为氏族而牺牲，你在生活上若有什么难处，提出来也是应该的，你说说你有什么要求，能满足的，我肯定不会推辞。”

步凡眼底闪过一抹不屑，道：“长老，我若有什么需要，自会靠自己去争取，不会向氏族开口的。我来，只是想要一套服饰。”

这位长老正是周婉儿她爹，名叫周正，在氏族中，除共同推举的族长外，四个家族各选出一人作为族中长老，周正就是其中之一。

正上下打量了步凡一遍，周正问道：“你想要一套什么样的服饰？我看你这身衣服并不破旧啊。”

步凡沉声道：“想要一套锻体八层的修为所穿的，胸前有七色天禄图腾的服饰！”

周正顿时面色一冷，道：“步凡，你爹去世也是我们不愿看到的，看在你爹的份上，你刚才的胡言乱语我就不追究了。在我们龙衍帝国，什么样的修为才能穿什么样的服饰，这一点你不是不知道，现在你跑来提这无理要求，莫非是因为你前几日要跟我女儿同修，被我女儿所拒，所以来跟我无理取闹吗？”

周正用看蝼蚁一般的目光看着步凡，摆了摆手道：“我全当你是被丧父之痛冲昏了头，快回去吧，族长还在我的屋里，我们有要事相商。”

说完话，周正便要关门，但就在门要闭合的一刹那，却见步凡的手插进了门缝，死死抓着门扇，随即其声音也传了进来：“周长老，您不看看我的修为，怎么知道我没有到锻体八层？”

周正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正想呵斥步凡一顿时，却听到身后族长说道：“就让他进来测试一番吧。”

来到屋里，步凡发现除了步家的长老以外，其他三位长老以及族长都在。他向长辈们行过礼，只见周正一脸不耐烦地拿出一小盒珍珠，族长和其他两位长老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都微微带着些厌烦神色。

这盒珍珠就是用来测试步凡修为高低的东西。在龙衍帝国，因为人们都相信这天地万物是由神龙所创，因而在天地间存在着大量的元气，也就是修行者借以提升修为的能量。珍珠是河蚌集毕生元气所化，因此被用来测试一个修行者修为的高低。

所有的修行者，根据修为的高低不同，划分出了不同的层级，由弱到强，依次分为锻体、神光、开明、合化、风行、出尘、天命、须弥、长青，共九个境界。其中锻体境属于基础境界，一共分为十层。

而长青境界，只有一层，据说到了这个境界，就能寿与天齐，万古长青，但这却仅仅是传说而已，并没有人真正见过达到长青境界的修行者。除了这两个境界，剩下的每个境界分为四层，而每一次的进境，其难度都是成倍叠加着的。

步凡从周正手中的盒子里拿起一枚珍珠，回想着自己早已牢记心中的知识。

在锻体境界，只要调动体内元气流动，然后将其引导至经脉中，按照大小周天运行，之后从手指穴道中引出，冲击到珍珠之上，珍珠就会被冲碎，根据其破碎的程度，就能看出自己的修为处于第几层。

而过了锻体境界后，修行者对元气的掌握已然纯熟，这时将元气引出，就不会因为过于粗鲁而将珍珠粉碎，只会将其淬炼得更加色彩夺目。不同的修为，将珍珠淬炼出的颜色就不同，根据不同的颜色可以看出修行者的境界，而根据颜色的深浅，能够判断其处于该境界的第几层。

过了天命境界的修行者，能够将珍珠瞬间淬炼得刀斧不入，而且其上会显现出五种色彩，这种珍珠的身价也是不菲的。然而讽刺的是，只要过了锻体境界，修行者们都能直接感受到修为的高低，就不再轻易用珍珠来测试了。要令珍珠显现出其修为境界该有的变化，那一瞬间的元气消耗也是不小，故此用这种珍珠来换钱的人也几乎没有，毕竟这是得不偿失之举。

步凡将珍珠放在掌心，引动体内元气不断地流转，随即目光一凝，心神集中在那枚小小珍珠之上，将元气尽力从掌心中释放了出来。

前些天，步凡曾不止一次地做过这个测试，最终确定自己真的到达了锻体八层，所以此刻的他心里没有任何的悬念。

“噼啪。”

一声低低的脆响，步凡掌心的珍珠忽然毫无征兆地碎为齑粉，其中仅有四五粒没有完全粉化的残渣。

一时间屋里无人说话，直到步凡将掌心的珍珠粉倒在一只小碟子里，周正才惊愕地道：“你怎么会突破锻体八层？”

一句话出口，周正才意识到族长和其他两位长老都在，此话说得不妥，其中看不起人的味道太重了，又连忙接着说：“你既然都到了锻体八层，为何还穿着锻体一层的服饰？”

步凡面无表情但语气恭敬，道：“我并没有刻意隐瞒修为，只是三年前我测了几次，毫无长进，所以心灰意冷就没再测过，直到前几天我才知道自己的真实修为。”

周正一脸愕然，实在不愿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这时族长沉声道：“步凡，修士在心绪激动之下，能发挥出超越自己真实层次的实力，这种状况并不罕见，但每次只能维持刹那而已。为了不出差错，你再多测两次，以最后一次的结果为准吧！”

步凡闻言毫不迟疑，直接又拿过两粒珍珠。

“噼啪。”

“噼啪。”

将手里的珍珠粉末倒在一只干净的小碟子里，族长以及其他几位长老都一一看过，最后由周正冷着脸宣布道：“珍珠粉中，只有六粒较大的颗粒没能粉化，你的确是过了锻体八层！”

步凡点了点头没有言语，周正冷着脸色，刚要去给他拿族服时，族长在一旁将其阻止，道：“步凡，你先回去吧。我本以为族内的年轻人只要修为一有进境，都会迫不及待地领取符合自己修为境界的族服，没想到你穿着锻体一层的服饰，却有锻体八层的修为。这样吧，明天我们会叫族里进行一次大比，到时按照各人实际的修为情况，统一来发放服饰。”

步凡闻言，点头退出，刚走出不远，就看到周婉儿施施然走了过来。

远远看见步凡从她爹周正的屋里出来，周婉儿眉头一蹙，挡住步凡，气势汹汹，道：“我说我爹怎么会知道前几天的事，原来是你告诉他的，你刚才又跑去跟我爹告状了吧？他是怎么说的？哼，本姑娘告诉你，像你这种废物，这辈子都别想跟我同修，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步凡盯着少女的脸庞，曾经觉得美丽动人的笑容，在这时看去十分地刻薄而讥诮。曾经他觉得娇嫩欲滴的嘴唇，在说出那些与其外表不相称的尖酸言语后，也变得凉薄中甚至带着些许狞恶。

步凡的眼中不自觉地闪过一抹厌恶神色，但就是这么一个一闪而过的眼神，却让周婉儿身子一震，嘴里的奚落话语硬生生停住，一张艳丽的脸庞也瞬间涨红。

“我没有告你的状，前些天是我有眼无珠，今后即便你愿意与我同修，我也不会高攀，就像你那天告诉我的，我不会再与你说一句话。”

留下这句话后，步凡快步离开，只留下周婉儿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呆呆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暗想：曾经那么低声下气，被甩了一巴掌，遭到好几个人的嘲笑都不敢吭声的窝囊废，刚才怎么会露出那样的眼神？他是在看不起我么？

在周婉儿眼里，不知为何，这个废物少年，竟仿佛变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