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蕨菜要去深山沟,而打田鼠是需要上山的。
张小蕙回家去拿了锄头,背了竹筐,还带了些干粮,然后跟着她舅舅出发了。
他们走的也是女孩子去采蕨菜的那条路,只不过没走多远就开始上山。
这座山不是特别的陡峭,山上有许多的地快,但是看起来是被撂荒的,长了很多的杂草。
撂荒这种事,在她重生前的山水村,是屡见不鲜的,毕竟大家可以有很多的选择去赚钱,不一定非得靠地里的出产养家糊口。
但是现在是1988年啊,把地撂掉根本就是扔掉了吃饭的家伙好不好?
张小蕙觉得一阵心痛。
刘建国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含糊地说,“这是咱们村里那个王招财家的地。”
王招财?
张小蕙思索着,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这不就是跟她妈妈私奔了那个光棍的名字吗?
她觉得有些尴尬,脸上不由得一热,刘建国的脸上也露出一丝难堪的表情。
看来,妈妈把什么都告诉了舅舅。
张小蕙想。
“咳!”刘建国干咳了一下,“那我们开始吧,先找昨天放过箭的田鼠洞。洞口我都放着一个用竹子做成的小十字架,上面绑着红头绳儿。只要见到有那样的记号的洞,你就拿锄头顺着洞口往下挖,要挖得很深才能找到田鼠。这个小东西太能打洞了。”
说着,刘建国就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田鼠洞,那里扔着绑了红色的头绳儿的十字架。他把十字架收了起来,举起手里的锄头开始挖。
挖了老半天,还是不见传说中的田鼠,张小蕙有点疑惑,“会不会没有射中?”
刘建国摇了摇头,“不会的。这个不能急,还得继续挖,有的时候就是埋得特别深。”
“那么深怎么能射得着?”张小蕙看着眼前窄窄的,曲折蜿蜒的田鼠洞,更加迷惑了,难不成舅舅射出的箭跟抗日神剧里面神枪手射出去的子弹一样,会拐弯儿的?
“嗯,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就是,”刘建国耐心地解释,“这小东西被射中,一般是不会立刻就死的,而是带着箭拼命往洞里跑。这样的话,就越跑越深,知道了吗?”
“哦,是这样啊!”张小蕙恍然大悟。
她自己也找了一个有记号的田鼠洞,开始挖了起来。她的运气比她舅舅好一点,还没挖多久就看到了一个箭头,用手使劲往外一拽,就收获了今天的第一只田鼠。
“哇,太好了!舅舅你看!”张小蕙有些小得意地向舅舅展示劳动成果。
刘建国也笑了,“哎呀,我的外甥女儿看来是个福星啊。我打了这么多年的田鼠,还没有一次能像你这么快就能挖到的。这以后,看来得天天带着你才行。”
这么说着,刘建国手下没停,又挖了一会儿,果然他也挖出了一只带着箭的田鼠。
出师大捷,舅甥两人信心大增,埋头苦干了起来。
日上三竿时,他们两个的竹筐里都有了半筐的收获。
刘建国招呼张小蕙来歇一下,他们一边吃干粮一边聊天儿。
“舅舅,咱们一会儿是继续挖田鼠吗?”
“今天就挖这些吧,接下来我放箭,你休息一下。”
“我也要放箭,舅舅你教我吧!”张小蕙说。
不会放箭的猎人还叫什么猎人啊!
“你还是先试试能不能把弓拉开吧。”刘建国拿过自己的弓,递给了张小蕙。
张小蕙心里没底,有些忐忑地拿过弓,用尽力气使劲一拉,那弓就被拉得像满月一样了。
刘建国脸上那敷衍的神色不见了,而是换成了由衷的赞叹,“小蕙你整天待在学校里读书写字的,地里的活都没怎么干过,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我也没想到呢,”张小蕙如释重负地笑了,然后央求刘建国,“舅舅你今晚去给我也做张弓好不好?”
“好的,没问题。那现在我先来教你放箭,明天你就可以自己来放了。”
“随便找一个田鼠洞就可以放箭吗?”
“那当然不行啊!找到一个洞,你得用手试一试。”刘建国说着,蹲到了一个新的田鼠洞旁边,把手伸了进去,摸了摸。
然后,他让张小蕙也把手伸进去摸一摸。
“摸到什么了?”刘建国问。
“洞壁上有一个一个的小坑儿,还挺匀称的。”
刘建国笑了,“那是田鼠用鼻子一点一点顶出来的!田鼠的洞很多,这个洞肯定是它们今年要住的洞,所以它们有事没事就像我们人装修房子一样,用鼻子去顶洞壁,让洞更结实。要是今年不住的洞的话,那小坑摸着就没有这么明显。现在,我们朝着里面放一箭,明天来挖田鼠就行了。”
“那万一田鼠不在里面呢?”
“也有这种可能,那也没办法呀,就只能浪费一支箭了。”刘建国说着,拉满了弓,朝着那个刚才们他用手试探过的洞里面放了一箭。
张小蕙赶紧用手捂住耳朵。
刘建国笑了,“这是干嘛呢?”
“万一有田鼠的话,肯定会有惨叫声吧?”张小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说到底,你是个女娃娃家……”
怕舅舅又说什么女孩子不宜杀生之类的事,张小蕙拿过弓箭就往前走,找到一个田鼠洞,用手摸了一下,果然就像舅舅说的那样,有很明显的小坑。
她深吸一口气,拉满弓,一箭入洞,没有,没有什么吱吱叫的声音。
就算是有,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吧。现在她不是小动物爱护协会的会员,而是一个要养家糊口的家长,只能对那些死在她的箭下的小东西,默哀一下了。
转过头,看到舅舅充满赞赏的笑脸,张小蕙也笑了。
她作为一个猎户的生涯,就此开始。
以往,刘建国都是一个人猎田鼠的,收工会很晚,今天因为多了张小蕙这个帮手,所以舅甥两人早早就可以回去了。
他们背着装田鼠的竹筐到了集市上,在一个卖烤田鼠的摊子上站定。
一个低头数钱的胖胖的女人察觉到动静,抬起头来,脸上挂着习惯性的笑容。
看到是刘建国,女人笑得更灿烂了,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去了。
“建国你来啦,我说今天怎么这么早呢,原来是带着帮手呢。”
“这是我外甥女儿小蕙。”刘建国腼腆地说。
“哎哟,这丫头长得就跟挂历上的明星一样漂亮,还这么能干,真是太难得了。”女人笑着说。
挂历,这个词张小蕙稍稍有一点陌生,但她知道这东西曾经风靡一时。
在这个年代里,被邀请去拍挂历的女明星会是谁?老版《西游记》里女儿国王的扮演者朱琳?东方的葛丽泰·嘉宝潘虹?
都是风华绝代的美人啊,这个女人竟然拿自己跟她们比,张小蕙觉得有些羞赧。
“小丫头还害羞了?我是认真的,你要是穿上那些女明星的衣服,再把头发也烫得弯弯的,肯定不比她们差。”
女人一直在笑,笑意直达眼底,让人觉得她说的仿佛是发自肺腑的话。
但是,作为一个在职场驰骋过很多年的人,张小蕙知道对方根本是在跟她客套而已。有些人就是有这种本事,虽然她只是在跟你客套,但就是能让你感觉到打心眼里是这么觉得的。
交了田鼠领了钱,刘建国和张小蕙告别了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