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弋静立于原处，眼底沉寂如一汪静潭，无丝毫波澜，语气不是太好。“你不也杀了隽娘吗？”

这本算是询问，可意料之外的，石闵却并未否认。

婧弋心中一痛，声音是异常的冷，她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从你要隽娘照顾我的时候，便已经决定要取她的性命了，是吗？”

早该想到的，隽娘不管是从年龄还是身形都与她极为相似的。

石闵缓缓抬眸，那一双黑眸沉寂的好似掀不起丝毫波澜，他就这样看着眼前的女子，因淋雨的关系，此时的她看上去有几分狼狈。

即便是深色的衣物，能嗅出淡淡血迹的气息，可偏生这一切都抵不上那双眸，那双带着质问和冷意的眸。

“是。”石闵毫不否认。

婧弋看着他，道：“为什么？”

他面色没什么变化，只道：“没有能力活下来的人，自然该死。”

婧弋眉心微蹙，不敢置信这是一个将军能说出的话。“她不过是寻常百姓，并未犯错。”

“不，弱者，便是她的错，这一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乱世，自没有弱者生存的地方，不管对谁都一样。

“所以，便是牵连无辜的人也无所谓？”她恼怒。

“无辜？何为无辜？只因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吗？这不是无辜，是无能。”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他一步步靠近眼前的人，居高临下。

“这乱世，不学会杀人就注定成为被杀的那个，不要试图用你那愚蠢的善良来掩饰你的懦弱，不要忘了，这里最不需要的，就是善心。”

不知是秋末的原因，还是夜风太冷，婧弋只觉刺骨的寒意由四周席卷全身，让人身心俱寒，她手指缓缓收紧，久久，才抬眸对上那冷冽的容颜。

她从未看懂过眼前的人，此时是一样。“今夜的事是你默许的吧！他们记得我的容貌，你既然处心积虑的让隽娘代替我去死，也绝对不会让这件事留下任何破绽，所以，就算我不杀他们，你也会取了他们的性命，是吗？”

石闵不说话，似已默认，婧弋看着眼前的人，到没有被人利用的恼怒，毕竟那些人她是一定会杀的，只是觉得这人城府的可怕，心也狠到了极致。

她手指握的很紧，从始至终都未松开，声音低沉的可怕。“你从来都是这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吗？”

“你不也一样吗？”

婧弋摇了摇头。“我不会与你一样，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这五个人就算没有你我也会杀，我不会认为自己被利用，你也不用故做一副兴师问罪的摸样，天晚了，将军请回。”

石闵还是第一次被人下逐客令，可却无丝毫在意的意思，只道：“兴师问罪不至于，不过军中规矩你也该懂些，不要让本将军觉得留错了人。”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的帐篷。

婧弋站在原处，帐帘落下的瞬间，也锁住了所有的凉意，她全身本也湿透，却不及那人的话语来的冰冷。

翌日一早，便有将士发现了那五名胡兵的尸体，说来也怪，昨夜下了一夜的雨，这五名尸却是被烧焦的，头颅也被齐齐割了下来，到和他们之前在营帐前挂的那颗头颅有些相似。

此事一出，在军中难免被热议，汉军之中更出现了鬼魂作祟的说法，石闵压下的消息，胡人间虽有些恼意，但有些担忧，毕竟那死法有些怪异了，雨夜无火，即便有，那么多巡逻的人，却从未察觉异样，又如何不让人生疑？。

油灯轻恍，婧弋看着桌上自己绘制的简易地图，似乎想找出一条最易逃出去的路。

无数利箭便也射了出去，一波接着一波，婧弋连忙躲开，眸光紧了几分，怎么回事！

而突如其来的萧杀之意让原本困意十足的羯赵将士猛然惊醒，看着原处密密麻麻的黑影和袭来的利箭，是吓的一颤。“有敌情！有敌情！”

深沉悠长的号角之声措不及防的划破黑夜中安静的营地，婧弋眉心微蹙，快速起身走出营帐，却见密集的火把几乎同时在四周亮起，化作一条烈火熊熊的恶龙将整个营地包围了起来。

有人攻营！怎么可能？以石闵的敏锐，即便是有敌军偷袭，不可能到这一步。

“粮草！粮草着火了！”措不及防的声音传来，似乎像是告诉婧弋，这一切并非玩笑。

婧弋抬眸望去，果然看见数个营帐已然着火，看这火势应该已经燃了一会了，可奇怪的是现在才有人发现。

羯赵之人虽无带粮的习惯，但悍民军却只是例外，毕竟他们多数是汉人，做不到如此惨绝人寰的事。

不少悍民军将士拼命的救着火，却不想一道银光从暗处飞跃而出，直直插在一将士身上，前劲探入后劲出，滴滴血迹在那长箭之上晃动。

婧弋眸光微紧，快速抽出身上的匕首，快速的挥舞着，当下了不少羽箭，可心下顿时多了分愕然和疑惑。

可不过片刻，数量惊人的战马在将士的驱策下，向营地猛的扑来。

帐篷翻落，人声惨叫，马嘶哀长，凌厉的长剑在营火的闪烁中仿佛变成红色，溅起的血花被营地厚厚的帐篷包裹住，生命的丧失变成了沉闷的低音。

婧弋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竟是成汉的军队。

成汉皇李势生性骄狂吝啬，善变嗜杀，并不爱理国事，更不敢如此直接与羯赵为敌，又何来的胆子敢偷袭羯赵的军营，还是石闵所率领的军队。

可是为什么？石闵又在何处？为何会给人留这么大空子！

“兄弟们！杀！”悍民军的将士是眸光绯红，提了长剑长枪便翻身上马，杀向了敌军。

雷霆般的呼喝声顿时响起，无数的士兵们举起了手中的刀枪，杀意像岩浆一般的沸腾。他们嘶声长呼，声势惊人！

婧弋来不急多想，一成汉之人便也驾马直奔她来，那人手握长剑带着战马的冲势，以雷霆之力向婧弋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