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一日，你成为众矢之的呢？你还会口口声声护着那些一心想杀你的人吗？”

婧弋的手微顿，并未答话，她并未想过有这一日，不会有这一日。

石闵却突然伸手扣着她的下颚，迫使她看着自己，有些沙哑的声音道：“你还未回答我。”

婧弋看着他，神情认真了几分，久久方道：“我不会让这一幕发生，即便真有这么一日，我会近最大的努力，我不能让自己的手，沾满大晋寻常百姓的血。”

“百姓……”石闵看着她，嘴角却勾起薄凉一笑。“世人皆道百姓淳朴，那是觉得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便该去原谅，可这无知往往比任何武器都要锋利，无辜的却用这些无知肆无忌惮的伤害他人，他们，又何曾原谅过别人？”

婧弋看着眼前的这人，神色复杂了几分，如何也想不到石闵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便是如此，他们也不过是被利用的那一个罢了。”她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有太多的事情，却怪不得百姓。

石闵嘴角冷笑，他缓缓松开了时候，看着女子伤口缓缓渗出的血迹，眸光微寒，语气也冷了几分，道：“你还是惜命些，为了你的大晋。”

婧弋缓缓别开眸，视线打量着四周，却也道：“这是哪里？”

“你重伤昏厥了一日一夜，你觉得我该带着你去哪里？”石闵声音薄凉如旧。

婧弋却瞬间了然，看这摸样，怕是在皇陵附近吧！“庾冰绝对不会放过我的，若知道你身份，怕是不惜代价也要拿住你，你竟还敢停留在此，当真胆子不小……”

这算称赞，虽然她知道石闵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但这样的抉择有些冒险，更何况他还在此生火。

“你是在提醒我还是心存担心，女人，有时我并看不懂你，你能拼死去护那些百姓离开，却能亲眼目睹那些将士丧命，究竟是心善，还是心狠？”

这是在质问她当夜为何不出手救羯赵的军队吗？

婧弋冷笑，道：“我从不是什么心善之人，将士既选择了这条路，便要承担他们选择的，我无能为力，更何况，那是羯赵的人。”

“羯赵……”石闵冷声道：“你既然如此恨羯赵的人，又为何要替我挡这一箭呢？”

“我说了，只是不想欠人恩情罢了。”婧弋道：“此次不管你是因何而来，毕竟是因我才会受牵连，你或许有完全准备，但这里毕竟不是羯赵。”

“庾家势力虽大，却不能一手遮天，你当真以为庾翼重兵候在皇陵，只是为了捉拿你吗？”石闵靠在石壁之上，一腿蜷曲，修长的手搭在膝上，似随意的开口，像是提醒。

婧弋眉心微蹙，有些愕然的看着眼前的人。“什么意思？”

石闵嘴角冷意。“我是何意你应该清楚，怀疑司马岳死因的人，并不止你一个。”

婧弋手指缓缓收紧，苍白的脸瞬间煞白，有些沙哑的声音道：“你知道些什么？”

石闵却不着急回答，只是缓缓站起身，道：“你如此摸样，怕也知道了什么吧！不过你能怀疑的事别人自然也不会忽略，如今的建康，庾家之人因幼主非庾氏所出而心生怨怪，可却有人是欢喜的。”

婧弋看着眼前的人，她是之前的，之前成帝去世时，庾家连连上奏，以太子年幼为由让成帝立年长立的哥哥为新帝，追其原有，怕也是哥哥包括成帝在内都是庾氏所出罢了，而他们的国舅之位未失去。

可偏生这次，哥哥却立了年仅两岁的聃儿为太子……

“此番推举司马聃为太子的，乃中书监何充和褚家，当时庾家兄弟皆未在建康，宣读圣旨的，只有何充一人，司马聃继位，朝中局势大改，你觉得庾家兄弟会因此罢休吗？”

婧弋神色复杂了几分，有些愕然的看着眼前的人，带着明显的恨意。“你是说……圣旨有问题……”

“这是你说的。”石闵道。

婧弋手指缓缓收紧，她头低了几分，眼眶绯红，久久，才开口，道：“何充吗？当时陪在哥哥身边的人，只有何充吗？”

石闵却摇了摇头，道：“我只说宣读圣旨，当时留在式乾殿的不少，包括他的皇后。”

“褚姐姐心性纯善，哥哥是他的夫君，她断不会有害他之心的。”她忽然抬起眸，看着眼前的人，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庾冰出现在那里又是因谁？”

“若你不出现，或许我能知道，不过不管他原本因谁，现在都因为你。”石闵道。

婧弋看着眼前的人，忽然想到了什么，道：“你来此处的原因，是为成汉军吗？”

石闵眸光微眯，一双黑眸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却未答话。

“果然。”婧弋神色平静了几分。“也是，你是领军将领，不可能会无端出现在这里，唯一能如此做的，便是有更重要的事，而这两日发生在羯赵军队里的事，便只有那突然出现的数万成汉军队了。”

石闵嘴角勾起一抹薄凉，幽深的眸光看着那神色苍白的女子。“女人，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慧一些。”

婧弋眉心微蹙，道：“可此事你不必亲自来一趟建康城。”

“你既猜到此事不小，却为何不细思缘由呢？”石闵道。

婧弋看着眼前的人，却也道：“我知道此次成汉军突袭，你必定会怀疑是成汉与晋军联手，但你应该清楚，成汉与大晋的关系并不算和睦，而从庾翼的态度上看，他似乎并不知情。”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石闵缓缓抬眸，淡淡的火光照在他俊逸的容颜之上，火光倒影在那如墨的眸子，却从中看不到丝毫神色。

“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出现在那里，或者你是得知庾翼会突袭，所以你才会领兵设下埋伏，可你该清楚，知晓你出兵的，只能是你自己的人，而对你营中布防如此熟悉的，只能是你的人。”婧弋看着他，神情认真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