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平一脸焦急的看着苏安,伸手将他抱在了自己的怀里,眼泪婆娑的道。
“奶,你要打就打我吧,不要再打幺妹和安哥儿了,幺妹才刚清醒过来,身子骨虚弱,安哥儿也还小,不懂事儿……”
“娘,安哥儿还只是个孩子,您怎么能下得去手啊?”
苏梁氏原本只是想要踹苏芸几脚,出出心里的那口闷气儿,谁能想到苏安会冷不防的冒出来,心中气结,此时被陈氏这般质问,心中更是恼火,眼珠子一瞪。
“我打了他又如何,我苏家的子孙,我这个当祖母的,还不能出手教训了不成?”
“大哥,我疼……”苏安一边抽噎着,一边向苏平哭诉。
苏安的脸上满是泪珠,紧紧的抱着苏平不放,哭声一阵阵传来,看起来着实可怜。
乡里人家,都好个热闹,之前见那么多苏家族老以及里正都往这边来,乡亲们也都陆续的过来瞧热闹,此时的苏家院子,早已里三层外三层的站满了好事儿的村民。
此时除了苏家王氏之外,无不叹息,这梁氏,也实在是太过分了,这么小的孩子,竟也踹得下去,这一脚可不轻快。
而苏大兴此时也早预备好了笔墨纸砚,刷刷两下便将字据给立好了,并且一式三份。
苏大兴做为苏家大房的老大,又是苏氏家族的老大,他早就看不惯梁氏了,可是人家好歹是二伯娘,是他的长辈,他又能有什么办法,既然这次父亲肯出面,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阿爹,都写好了。”苏大兴将写好的字据拿给族长爹,冲着苏芸和煦一笑,这才又退了回去。
族长接过字据,仔细的看了一遍之后,又递给了里正。
里正看着里面的内容,不由深深的叹了口气,他做这八里屯的里正已经三十年了,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到如此地步呢?
不过,里正看着一身灰不溜秋的苏梁氏,再看了看一边软弱无能的陈氏,以及几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孩子,接过笔,在众人的注视下,在见证人的位置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族长紧随其后,接着就是陈氏和苏芸,陈氏虽是女儿生,却也是书香门第出生,写个名字倒也不费事儿。
接下来就是苏梁氏了,苏梁氏却并不识字,又怕大家伙儿诓骗她,便谨慎的将四儿子苏大年叫了出来,将上面的字一个个的念给她听,见没有啥问题之后,这才松了口气,虽有些不情愿,却还是按了手印。
里正将三张字据一张给了陈氏,一张给了苏梁氏,最后一张,本是打算给苏家族长的,可是老爷子说什么也不收,说是放在他那里大家都放心,于是这最后一张,便由里正收了起来。
原本大家想着,今日的事情,到此就宣告结束了,却没想到苏芸再次开口说话了。
“里正老爷,诸位族老,谢谢你们今儿能过来,若不是你们,我们娘儿几个说不得会被逼成啥样,我们的处境你们也看到了,如今我们的爹没了,奶嫌我们拖累,更觉得我不是苏家的孩子,便要发卖了我,谁知道下一次又会卖谁?”
苏芸伸手将安哥儿脸上的泪珠拭去,哄了他几句,才缓缓起身,冲着在场的族老们行了一个大礼,这才说道。
“奶如今年纪大了,我们也不敢劳烦她老人家辛苦,不若请诸位族老们做主,让我们这一房分出去吧,也省得拖累了奶,让她看了心烦,惹得她老人家生气。”
这才是苏芸这一次的真实目的,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拖泥带水的人,这两日也想了很多,只要三房一日不分家出来,就一日不得安宁。
自从她接受了苏芸这个身份之后,便告诉过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在前世,作为孤儿,她都能活出自我来,更何况这一世,还有这么多关心自己的亲人,她没有理由,不为自己好好的筹谋。
之前,因为火候不到,她不好提分家的事情,可是有了梁氏打骂自己和安哥儿的事情在,也就有了突破口,她若是错过了,这打岂不是白挨了。
苏芸这话一出,包括陈氏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趾高气昂的看着她们的苏苏梁氏梁氏,也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苏芸。
苏芸没有理会她,看了一眼身侧眉头紧皱的陈氏,知道她心中的担忧,却还是一脸认真的轻声说道。
“娘,大哥,安哥儿,奶根本就容不下咱们,趁着族老们都在,还不如就此分了家,咱们有手有脚的,只要勤快些,就不一定会被饿死,总比现在成日里担惊受怕的来的强。”
“求诸位族老们做主,让我们一房分出去单过。”还是苏平最先反应了过来,忙跟着苏芸说道。
陈氏一言不发的站在院子里,只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自己的身上,让她浑身不自在。
“我……”
陈氏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说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我一个妇道人家能说什么,一切都听孩子们的。”
这就是陈氏的态度,她答应了,这么多年来,为了丈夫和孩子,她在苏家忍气吞声,艰难度日,到头来却沦落到女儿被卖的下场,这叫她如何还能再忍得住?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沉默了,刚才要立数据也就算了,只能说是陈氏爱女心切,不愿闺女受欺负,可是这分家单过,也就有些太得理不饶人了。
更何况,在长辈还在世的情况下,主动提出分家,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更何况陈氏还是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这事儿若真说出去,她怕是要被别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你这傻孩子,说什么荤话,伯祖父知道你们受了委屈,今儿这事儿伯祖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至于这分家的事儿,依我看就算了,这真分了家,你们娘儿几个靠啥生活啊?”
族长看着陈氏和苏芸,一脸的不赞同。
不说旁的,如今这年月收成都不大好,苏家自诩是书香门第,家里的男人们都不下地干活儿,大多是把田地租给了附近的住户,收取租金度日。
还有一小部分田地,则是由家中的女人们打点,种一些个蔬菜瓜果之类的,补贴家用。
这时候若是分了家,光靠陈氏,她们几个还不得饿死街头啊?再说了,眼见着马上就要入冬了,别说苏家二房并没有多大家底,就是有,难道人家还真会拿出银子,分给她们娘儿几个吃?
“好啊,你个丧了良心的小贱蹄子,我三儿走了之后,我是少你吃了,还是缺你穿了?你要这么作践我这老婆子?不就是觉得我老婆子对不起你们娘几个吗?不就是想要分家出去单过吗?”
苏梁氏这时候也回过神来了,刚才就被逼签了那么份字据,现在又要分家,顿时气的怒指着陈氏的鼻子,就破口大骂。
“好啊!你们这是早就计划好了的吧?将族老们和里正都请了过来,说是给你做见证,我看你是嫌我老苏家的脸,丢得不够干净吧?我老婆子得罪了你,你也不能祸害了我整个苏家啊?”
眼看着苏梁氏的手指,就要戳上陈氏的脑门,苏芸忙挡在了陈氏的身前,神色莫名的看着苏梁氏,却没有说话。
“娘,儿媳惶恐,怎能担当得起如此罪责?”
陈氏站在说这话的时候,仍旧如以往般低眉顺眼,轻声细语,听在众人的耳中,却满是嘲讽。
“这些年来,我和芸姐儿为苏家当牛做马,也从未有过任何的怨言,哪怕是您时常打骂于我,我都不曾还过一次嘴,只是觉得人心都是肉长的,总有一日,您会将我当成是一家人。”
陈氏说着,走到了苏安的跟前,将他小小的身子搂入怀中,似提醒着众人,刚才小家伙受的那一脚。
“可是儿媳错了,就算是再如何忍气吞声,最后也只能落得被逼卖女的下场……娘,我是一个母亲,不求别的,只求自己的几个孩子,这辈子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难道这也有错吗?”
陈氏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却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动容,是啊,作为孩子的母亲,所希望的,不就是这些吗?
看到陈氏这副模样,王氏心里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平日里看着挺老实的一人,今儿怎的这般能言善辩起来。
“三弟媳妇,你这话怎么说得好像是我们亏待了你一样,你也不想想,要不是有我苏家,你们几个此时还不知道在哪儿要饭呢,别不识好歹。”
王氏见情况不妙,再也忍不住了,走到苏梁氏身边,搀扶着她,责备的道,“不就是一个捡来的赔钱货嘛,你至于这般气娘?娘年纪大了,身子骨也不好,你还这么气她,安的是什么心啊?”
“二伯娘,族老们可都在这呢,大家伙儿可是看得清楚,谁才是那有坏心思的人?”
苏平毕竟是家中的男子,见王氏指责母亲,当即便忍不住反驳了回去。
“幺妹是我娘一手带大的,跟亲生的有何区别?您一口一个赔钱货也就算了,可二叔在外欠的赌债,你们自己不还,却来打我家幺妹的主意,这是个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