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碧巧跟上了她爹,沈靖婉舒了口气,等两辆马车都消失在视线中,她才转过头继续盯着客栈。
没多久,那个面色黝黑的男子出现在门口,偷偷摸摸在四周张望了会儿,便匆匆离开了客栈。
沈靖婉赶紧拿出帷帽戴好,急忙跟了上去。
跟着那人穿街过巷,担心被发现,沈靖婉跟的有些远。拐了好一会儿,进到一条巷子,前面那人突然不见了。
这条巷子很僻静,最里面是堵高墙堵住了去路,旁边又没有别的岔口,只有几户人家大门紧闭。
沈靖婉小心翼翼靠近门边,一户一户听里面的动静。听到左边第三户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沈大人看起来已经相信了我们的话,嘿嘿,大人,承诺给我们的银子……”
“放心,等到了后天,说好的银子一分也不会少你们的。”
“谢谢大人,也谢谢殿下。若以后殿下和大人还有事,尽管吩咐小的们就是。”
“你们只需要好好把现在这件事办好。我警告你们,若是让沈大人发现了破绽,坏了殿下的事,你们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大人您多虑了,我们跟沈大人说的可都是实话,不会有破绽的。”
“这样最好。你可以回去了,沈大人应该还要去找你们,你和你的兄弟管好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嘿嘿,大人放心,我们知道分寸。那小的就先走了。”
脚步声朝门越来越近,来不及离开,巷子里又没有藏身的地方,情急之下,沈靖婉推了推旁边靠里面一户人家的门,竟然开了,急忙闪身躲进去。
进去的太急,踩在门槛上崴到了脚,沈靖婉跌坐在地,急忙捂住嘴,压下冲口而出的痛呼声,伏在门上从门缝往外看,那个面色黝黑的男子走不久,旁边屋里又走出来一个人,中等身材,穿一身寻常的青色长袍。只可惜她在靠巷子里面,只能看见那人的背影。
见人走远了,沈靖婉放松下来,低下头看了看崴到的脚,这一会儿工夫脚踝已经肿了起来,伸手轻轻一碰,就痛得不行。
这可怎么办,碧巧不在身边,这巷子里又没人,她要怎么回去才好。沈靖婉秀眉紧蹙,抬头叹了口气,就见院子中间的石桌旁坐着一个清秀的蓝衫少年,正目不转睛好奇的看着自己。
这屋里原来有人,沈靖婉赶紧扶着门想要站起身。
“姑娘,你没事吧?”少年见她起身艰难,走到她身边想要扶她一把,伸出手想了想,挠挠头,又放下手朝身后喊:“师兄,快过来帮一下这位姑娘。”
这屋里竟然还有人。沈靖婉朝少年身后看,就见院子里面的屋檐下,背着手站着一个挺拔高大的青年,这人她认识,不是别人,正是庆王府世子薛崇。
“世子。”来不及惊异他怎会在这里,沈靖婉忍着脚上的痛勉力朝他道。
薛崇站在屋檐下看着她,英挺的眉微微皱起。
是了,帷帽还没取下来。沈靖婉想起来,赶紧取下帷帽,说道:“家父沈旬。”怕他不记得自己,又道:“上次在法华寺……”
“我记得你。”薛崇打断她的话,走到她身边站定,沉默了会儿,转头对旁边的少年道:“扶沈姑娘到桌旁坐下。”
“你扶不就行了干嘛要我。”自从沈靖婉摘了帷帽,少年的眼睛就在她和薛崇身上滴溜溜打转,听了薛崇的话,少年笑嘻嘻看着沈靖婉,“沈姑娘是学士府的大小姐?你受了伤,我帮你去学士府报个信。”
说完,拉开一侧的门便要出去。
“等等。”沈靖婉转身想要叫住他,情急之下受伤的脚碰到地上一阵钻心的痛,身子晃了晃就要摔倒,薛崇迟疑片刻,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上前扶住了她。
“别让其他人知道,去了学士府找一个叫青峰的下人。”不顾刚才的痛让她眼中泛起了泪花,沈靖婉急忙朝少年叫道。她和碧巧出府的理由是逛街,若是她在这条小巷子里受伤的事情让她爹娘知道,她如何向他们解释?
少年回头看她,一双桃花眼笑成了月牙,“知道了。”转身蹦蹦跳跳走远了。
沈靖婉松了口气,回过神才发现自己靠在薛崇胸前,他的手正隔着衣袖攥着自己手腕。
“多谢。”沈靖婉脸一红,挣了挣想要从他胸前站起来。
“我扶你过去坐。”薛崇没有动,一只手仍是攥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犹豫了下,才扶到她腰上,“得罪。”
手腕和腰间手掌的力度惊人,沈靖婉脸发烫,仍是靠在薛崇胸前,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倚到他身上,才终于一步步挪到了石桌旁。
薛崇扶她在石桌旁坐下,便走到一边站定。沈靖婉脸上热度退下了些,见两人都不说话有些不大自在,便打量了下院子开口道:“这个院子是世子的?”
“不是,是木云的。”薛崇有些心不在焉,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木云,是那个少年?沈靖婉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平京城中那些世家公子,似乎并没有姓木的。
“他并非平京城人。”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薛崇开口道。
怪不得。不过看那少年穿着衣料上乘,袖口的云纹里还隐隐绣着金线,应是富贵人家。可他怎么会买这里的院子?地处偏僻不说,还有些小和破败。
说起来那两个人到底和她爹说了什么?还有他们口中的殿下,是指哪位皇子?
四皇子这次立了功,怕是有皇子担心他会受到皇上的看重,便派人去漠北找了那两个人,借他们之口向她爹诉说四皇子的罪状。这一切是有人为了四皇子设下的圈套,她爹因为刚直不阿,又是皇上看重的近臣,就成了这个圈套中被人利用的棋子。
众皇子中,太子仁厚,又和她爹交好,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其他几位皇子尚年幼,剩下的只有二皇子和三皇子。
二皇子表面上浪荡不羁,三皇子则谦逊温和,会是他们中的哪一个?沈靖婉眉头轻蹙,牙齿轻轻咬住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她爹不要相信那两人说的话。
薛崇见她不说话,又见她咬着唇,把花瓣似的唇咬的鲜红,以为是她受伤的地方太痛,便皱眉看向她的脚踝,正迟疑着说什么,门口一阵喧哗声,两个丫鬟从门外匆匆跑了进来。
“小姐,你哪里受伤了?”翠容和青竹跑到沈靖婉身边,惶急的上下打量,看到她肿起的脚踝,两个丫鬟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小姐,你怎会受这么严重的伤,都是我们不好,我们应该跟在小姐身边……”
“都别哭了,先送小姐去医馆。”青峰跟在后面进来,看到小姐的伤处,皱眉道。
“小姐慢些,我们扶你去马车上。”两个丫鬟擦干眼泪,翠容力气大,背着沈靖婉往门口的马车走。
等小姐在马车上坐稳,青峰也跳上马车,朝薛崇和木云拱手,“多谢世子和这位公子救了我家小姐。”然后一扬马鞭,马车急急朝巷子外驶了出去。
看着马车走远,木云笑眯眯跑到薛崇身边,“怎么样?我厉害吧,我就说在这里能遇到你的有缘人。”
“巧合。”薛崇淡淡看他一眼,转身往巷子外走。
“这怎么是巧合?”木云急了,跟在他后面嚷嚷,“我算的很准的,师傅都说我可以出山了。好吧好吧,虽然我之前算的有些不大准,可这次绝对错不了。我都打听清楚了,这沈家大小姐之前大病了一场,病好没几天就和她那青梅竹马的未婚夫退了亲,听说是因为她那未婚夫的家人曾想背着她和左相府四小姐订亲,时间上和师傅要我来找你刚好对的上。”
薛崇皱眉看他,“让你去报信,竟还打听了这些?”
木云翻了个白眼,“我刚来就把这平京城里适龄的官家小姐们都打听了一遍,师傅怕你孤独终老,让我来帮你,我又出银子又出力,你竟然还不信我,我容易吗?”
看看身后那座小院子,木云心痛的摸摸胸口。
“她不是,她没有师傅说的信物。”薛崇沿着巷子向左拐,进到一条幽静的长街。
“不就是块玉牌嘛,说不定她是没有带在身上,或者藏在脖子里了。”木云眨眨眼睛,笑嘻嘻撞撞薛崇的胳膊,“师兄,刚才你搂住沈家大小姐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她脖子里有什么?”
方才她那柔弱无骨的纤腰倚在身前,手掌握上去的触感仿佛还在,薛崇一窒,忙偏了偏头斥责,“我那是为了扶住她,你不要乱说毁了别人姑娘的清誉。”
“不说不说。”木云撇撇嘴,顿了顿又说道:“不过今日一见,这沈家大小姐确实貌美,要是你能娶到她,侯夫人还不知道多高兴呢。”
“今日之事不许告诉我舅母,还有林锦。”薛崇眉头微皱,沉声吩咐道。
木云吐吐舌头,“知道知道,侯夫人为了你的婚事操碎了心,若她知道沈家大小姐和你有缘,她怕是会立刻就去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