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雪越下越大,路也越来越不好走了。”马车缓慢在路上行驶,碧巧掀开帘子看了看窗外,忧心道。
沈靖婉也掀开车帘往外看,她们刚从平阳公主的庄子出来时还只是飘着柳絮般的小雪,这一路过来雪是越来越大,顷刻间已下起了鹅毛大雪,地上白茫茫一片,有了厚厚的一层积雪。
他们从庄子出来本就有些晚了,天瞧着也越来越阴沉,不知道天黑前能不能进到城里。沈靖婉心中担忧,脸上却没有显出来,对碧巧道:“让万禄注意地面,慢些不打紧,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她出来时只带了碧巧一个丫鬟还有小厮万禄赶车,这大雪天路上又没什么人,要是马车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就要被困在路上了。
碧巧叮嘱完万禄,马车又缓缓走了一段,鹅毛般的大雪没有减小,还呼啸着刮起了北风,忽然“咚”一声,马车歪了歪,停下来不动了。
“怎么了?”沈靖婉掀开帘子问道。
“大小姐,马车陷到坑里了。”万禄跳下马车,检查了一下车轮,说道。
“下车。”沈靖婉拉住碧巧从马车上下来,对万禄道:“试试,看能不能把马车拉上去。”
万禄赶紧跳上马车,挥动马鞭,不管马匹如何蹬动后腿,昂扬起脖子,马车还是陷在坑中,纹丝不动。
“大小姐,这下面的坑太深了,马车出不来。”这样寒冷的天,万禄急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可怎么办?”碧巧给她家小姐拉紧大氅,看一眼阴沉的天色,还有越加肆虐的风雪,焦急道。
“只能等了。”沈靖婉蹙眉,他们从平阳公主的庄子出来好一会儿了,原路返回不太可能,这里离平京城又还有好些路程,只能希望这风雪慢慢停止或者是有路人经过了。
“大小姐,你们去马车上吧,我在外面看着。”万禄抱着手跺了跺脚,说道。
沈靖婉上了马车,让碧巧拿了一个手炉给万禄。
三人等了好一会儿,丝毫不见风雪变小,也不见有人路过,眼见天都快黑了,沈靖婉掀开车帘吩咐万禄道:“这样一直等下去不行,我和碧巧留在这里,你回府去找人过来。”
“大小姐,你们注意安全,我很快就回来。”万禄也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一咬牙一跺脚,便匆匆走进了风雪里,往平京城的方向去了。
万禄一走,马车上只剩下沈靖婉和碧巧,四周是肆虐的风雪,寒意一阵一阵从车帘后渗入车内,主仆二人紧紧靠在一起,听着马车外呼啸的风声。
“咔嚓咔嚓”是马蹄踩在积雪上的声音,车帘突然被人掀开,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沈姑娘?”
有人来了。沈靖婉急急抬头,就见薛崇站在马车外,手里牵着一匹骏马。
“马车出不来了?”薛崇打量了下马车,看着陷入雪坑中的车轮,出声问道。
“是,车轮陷进去就出不来了,我叫万禄回去找人了。”沈靖婉连忙点头,起身和碧巧搀扶着下了马车。
“我试试。”薛崇把手里的马绳交给身后的木云,走到车轮边蹲下身细细检查了一番,然后卷起袖子双手紧紧抓住车棱,转头朝木云道:“过来帮忙。”
“牵一下,它们很乖,不会乱跑。”木云把马绳交给沈靖婉和碧巧,然后坐到马车上朝马匹挥动起马鞭。
两人一人驱动马匹,一人抬起车棱,费了一些力终于把马车从坑中赶了出去。
“行了,上马车,我们送你们回去。”薛崇拍拍手上的雪,放下袖子。
“多谢世子还有这位小公子。”碧巧高兴地连连道谢,拉着她家小姐便要上马车。
沈靖婉迟疑片刻,见薛崇手上除了雪,还有车轮带起的泥,从袖中掏出手帕递过去,“擦擦吧。”
薛崇低头,沈靖婉纤白的手指在寒风中冻的微红,他接过手帕,手指触到沈靖婉冰凉的指尖,沉沉开口:“上马车。”
沈靖婉收回手,转过身。碧巧先上了马车,站在马车沿上弯着腰准备搀扶她家小姐。
沈靖婉伸手扶住碧巧,马车沿有些高,在风雪中站了这么会儿,寒意早已经渗入到她的脚上,她踩着车沿,脚上又冷又有些失了知觉,一时不稳,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摔下马车。
“小心。”薛崇向前一步,伸手揽住了她。
“多谢。”沈靖婉耳朵微微有些发热,从薛崇怀里直起身,扶着他的手臂上了马车。
木云笑眯眯看着两人的互动,走到车帘外缩了缩脖子问道:“沈姑娘,我可以坐进来吗?”他穿的有些少,被风雪吹了这么久,都快冻坏了。
木云的年纪瞧着只比靖柔和靖庭大上一两岁,沈靖婉掀开车帘笑着朝他招招手:“进来吧。”
“走了。”木云进到车内,薛崇坐在车前一扬马鞭,马车缓缓驶了出去。
“那两匹马不用管吗?”沈靖婉从窗口看向扔在马车后薛崇和木云的那两匹马,问道。
“它们很聪明,会自己跟在后面。”木云不在意道。
“小公子,你跟世子什么关系呀?”薛崇帮了她们,又送她们回府,碧巧对他的印象好了起来,好奇问木云道。
“他是我师兄,叫我木云就好了。”木云靠着车壁,伸了个懒腰。
没听说世子有拜哪位先生为师,难道是在漠北军中?沈靖婉想了片刻,问道“木公子似乎不是平京城中人,是和世子一起在漠北参军吗?”
“漠北那种荒凉苦闷的地方,我才不要去。”木云撇撇嘴,“我家可远了,在丰州。”
丰州是世子外祖父的家乡,看木云的穿戴非富即贵,应是丰州当地的名门望族,世子和他大概是一同拜在丰州哪位隐士的名下。有了这一层关系,沈靖婉便想明白了,把疑惑抛到脑后,笑着问道:“木公子到平京城多久了?这城里好玩的好吃的都逛过了没有?”
提起这个,木云托着下巴唉声叹气,“哪里有时间,师父让我来帮师兄找人。”
碧巧疑惑不解,“世子要找人还不简单,莫说可以请四皇子帮忙,世子身后还有永宁侯府呢。”
“别人都找不到,只有我能。”木云眨眨眼睛,笑嘻嘻看着沈靖婉,“不过已经找到了。”
见木云一直看着自己,沈靖婉有些莫名,突然想起平阳公主梅林中的那只小白鹿,开口问道:“木公子,那只小白鹿,你和世子是在哪里抓到的?我问过世子,他只说是在山上。”
“就在林县那边的山上,离这里大概五六个时辰。”木云说着兴致勃勃起来,“我跟你们说,那山林可难进了,还有那只白鹿也可难抓了。要不是算好了日子,还有我师兄手段厉害,寻常人根本就见不到更别说抓了。”
“林县?我们府的庄子就在那儿的山脚下。木公子,你和世子什么时候去的?我和我们家小姐前两日刚从那里回来。”碧巧惊奇道。
“是吗?我们也……”话说到一半,木云突然顿住了,眼睛转了转,笑嘻嘻道:“我们就去了一日,前日去的,昨日刚回来。”
“那我们刚好错过了,我们前日正好回府。”碧巧有些惋惜道。
沈靖婉莫名松了口气,按木云的说法,那只小白鹿应就是她那日在温泉边见到的。幸好薛崇和木云是在她们回府那日才去的,要不然那日她在泡温泉时,密林中的动静就有疑虑了。
想起她家小姐说过的话,碧巧出声问道:“小姐,你说见过那只白鹿,就是在山上?可那日我们在山上泡温泉,还住了一晚,并没有见到有鹿啊。”
木云眼睛突的一亮,“沈姑娘见过我和师兄抓的小白鹿?”
“对。”沈靖婉笑了笑,既然没了疑虑,便把那日温泉边遇见小白鹿的情景讲了出来。
“小姐,我以后再不能留你一个人了。那林中幸好出来的是鹿,若是别的老虎狮子之类的猛兽,那可怎么办?”碧巧满脸的愧疚懊恼之色,又想起那日小姐玉牌丢失的情景,“那日都怪我,不等小姐回来便睡着了,也没听见外面的动静,后来连小姐把玉牌落了都不知道。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看着那块玉牌,如果不是在温泉边找到,回来我可真没脸见夫人了。”
“还老虎狮子呢,那山就是险了些,才多高就有老虎狮子?再说陈叔他们在那里住了多少年,山上有没有猛兽会不知道?事情过去了,别自己吓自己了。”沈靖婉曲起手指点了点碧巧的鼻尖,笑道。
木云耳朵动了动,“玉牌?沈姑娘有一块玉牌呀?”
“我娘给的。”沈靖婉点头。
“能不能让我看一下,实不相瞒,我家里就是做玉石生意的,从小便接触玉石,对玉石颇有研究,说起来,有些玉石往往有神奇之处。沈姑娘的玉牌,说不定也有呢。”说话间,木云已经想通了所有,煞有其事说道。
沈靖婉伸手轻轻触了触颈间的玉牌,她重生回来后知道这块玉牌特别,那日又在温泉边发现了玉牌的奇异之处,一直想找人看一看。
不过做玉石生意,还姓木,沈靖婉突然想起来,皇商里有一家专做玉器的,手艺精巧,精美绝伦,宫里和王公世家们家里的玉器,几乎全部出自这家,更是包揽了庄朝大半的玉石生意,主家姓木,正是在丰州。
木云是这家的人?沈靖婉不再迟疑,取下玉牌送到木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