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他们先前所去的地方距离竹轩居并不算太远,没多久马车便到了竹轩居。
竹轩居位于皇城南面的一片山林,是依山傍水而建的一座别苑。
这个别苑不同于其他的贵族别苑,没有很大,只有两排分数东面和南面的房子,是那种通体使用竹子建成的,周围是一片水域,房子建在水上,以竹桥连接外面地面。不远处还有一个四角亭台,亭台里有一张石桌和四个石凳。
虽说材质简单,但一点也不失风雅,实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地方。
皇熙何下了马车,吩咐随从看护好颜墨儿的尸身,自己一个人沿着竹桥走向那亮着灯的一间房。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韩成连忙警戒起来,当看到来人时忙放下警惕上前施礼“陛下。”
还有一个在床边伺候夏陌的侍女也上前弯腰行礼:“奴婢参见陛下。”
皇熙何目光望向床上的女子,淡淡道:“都平身吧。”又走向床边,看着有了呼吸的夏陌静静地躺在那里,他突然意识到能够看到有着呼吸的她安静躺在自己眼前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皇熙何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床上的人开口询问:“她怎么样?什么时候可以醒?”
韩成立在一旁回道:“应该快了,穴道已经给她解了,身上的伤也治了。”
皇熙何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一旁的侍女突然惊喜叫道:“陛下!姑娘的眼皮在动!”
皇熙何也看到了,果然下一秒夏陌慢慢睁开了眼睛,但让他们都为之疑惑的是她眼神里是对这个世界的陌生,对面前这些人都是陌生的,那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他们都没有说话,夏陌先开口了:“你们……是谁?”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除了那婢女,他们二人都是一副狐疑。
韩成想对皇熙何说些什么,却被皇熙何拦下了。
他在夏陌睁开眼至说出这句话的期间一直都在细心的打量着,不管从什么地方看现在躺在床上的夏陌都不像是故意装出来的。
他眼里的夏陌不会这样一脸无害的望着他,还有就是那双眼睛,这双眼睛是纯净的,不含任何杂质的。
皇熙何靠近她,坐在床边,垂眸看着她:“你不记得朕了吗?”
夏陌望向他仔细瞧了瞧,摇了摇头。
皇熙何又问:“那你可记得自己是谁?”
夏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重要的事,开口:“我是谁?我是谁啊?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皇熙何此时心里却有些喜悦,又想到了什么,便笑着对她说:“朕告诉你,你听好了,你叫颜墨儿,是朕的婕妤。”
夏陌望着他:“颜墨儿,我叫颜墨儿,是你的婕妤。”之后又一脸傻气的问“”那……婕妤,是什么?”
皇熙何语气柔和:“婕妤就是朕的妻,是朕喜欢的人。”
夏陌醒来之后就傻傻的,有些幼稚:“我是你的妻,是你喜欢的人,那是不是我也喜欢你?”
“是的,我们是夫妻,本就是互相爱慕的。”
“可是我为什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脑袋一片空白。”
皇熙何帮她掖了掖被角,勾唇浅笑:“你得了重病,说要朕陪你出来看一夜的星辰,可没想你睡了一觉醒过来之后就什么也记不得了。你刚醒,身子还有些虚弱,还是先休息吧,明日一早朕便带你回宫,来日方长,今日你既平安无恙,朕便放心了,等回了宫朕便与你细说。”
夏陌也不再说什么,她看面前这个人长相俊美,对自己总是笑着,他说什么她便相信什么,她竟然第一次在他面前笑了:“好。墨儿听你的。”
便听话的闭上眼睡了。
皇熙何再看了一眼,便起身吩咐侍女在一旁照顾她,让韩成跟他出去。
皇熙何带他去了自己来时候坐的马车,对他说:“你是不是很好奇朕为什么会对她说那些话?”
韩成答:“陛下真的相信她失忆了吗?”
皇熙何看了一眼天上的星辰,道:“朕相信。”
韩成还有些不太懂:“可陛下您口中的颜婕妤?”
皇熙何没有回答他,只是道:“你来看。”
韩成跟着皇熙何上了马车,当他看到那躺在马车上的颜墨儿时吃了一惊:“陛下,她……”
“朕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还差点把她当成夏陌错认了,但后来仔细一瞧才发现她并非夏陌,只是长相相似而已,其他什么都不一样。”皇熙何道。
韩成了然“的确,她与夏姑娘是有九分相像,难道她就是陛下口中的颜婕妤?可是她怎么……陛下,不会您……”韩成之后脑袋里想到事情是自己怎么也不肯相信的。
皇熙何下了马车负手立与桥栏边,望着那间唯一亮着灯的竹屋,道:“朕是今日才知道宫中还有个婕妤的存在,她是太后册封的,在这之前朕并不知道,直到今日她病入膏肓,将不久于人世所以她想在自己走之前看一眼她的夫君……她是自己走的。”他停顿了一下望向那遥远的天边,淡淡道“她的出现或许就是为了今日吧。”
皇熙何转过身去,对静静听他说话,若有所思的韩成吩咐:“韩成,找个好地方把她好好葬了吧!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记住,从今以后只有躺在那间房里的颜墨儿,没有那马车里的颜墨儿,更没有夏陌!”
韩成领命“是,陛下,卑职遵命。”可却并没有立刻离去,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皇熙何看了出来便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只是回了宫以后便不许再提及今日之事!”
韩成小心翼翼地问“陛下,你真的要把她放在身边吗?她可是……”
皇熙何没有立马回答他,良久才道“朕不管她以前是什么人,如今她既记不得了,那朕就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天意,如果有一天她记起了一切还想要颠覆我牒国的话,朕也绝不会手软!”
韩成没有再说什么,看着眼前的皇熙何心里不免叹息道:只怕到时候陛下会舍不得。
韩成抱拳行礼“陛下既已有所打算,卑职也不便多语,卑职这就去葬了婕妤。卑职告退。”
韩成走向马车带着那两个随从以及颜墨儿的尸身离开了。
皇熙何看着韩成带着颜墨儿远去,心里道:“今生是朕欠你的,下辈子再还吧!你放心,朕会照顾好你的家人,她也会连带着你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他再看了看这漫天星辰,便走向夏陌睡着的房间,他站在窗外看着里面安静睡着的夏陌,心里不禁感叹:不管今日朕留下你是对还是错,朕都认了,只要此刻你还能与朕像普通人一般相处,只要朕此刻还能这样望着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有失去了,人才发现以前那些在身边的一切都是那么难能可贵,还是他有了恻隐之心,如今夏陌在他眼里已有了一席之地。
第二日一早夏陌慢慢从床上下来就看到那床边已经有一件衣服整整齐齐的放在那里。
她坐在床上慢慢伸了伸腰,竟才发现自己全身疼痛,她没有多想,想着昨日皇熙何对她说过自己的重病,或许这就是病的一种表现吧!
她慢慢拿起那衣服,自己整整齐齐穿了起来。
那是一件樱花粉的襦裙,腰间那盘着的腰带也是同色,胸前还有穗穗流苏,那地上的靴子是白色的。
她穿戴整齐又看到那不远处有一盆清水,盆边还放了一个白色毛巾,她走向那里开始洗漱。
看着清水里的面貌,不禁开心的笑了,左看看右看看,还伸出手拨弄那盆里的水,咯咯笑:“这就是我吗?真好看!”
看了许久才开始正式洗漱。
任谁看了如今这个眼前嘻嘻哈哈,傻里傻气的夏陌都不像夏陌。
她刚走到梳妆台前,那侍女便推门进来了,看到她穿戴整齐的坐在那里,连忙上前,一副极是担忧的表情:“婕妤,您怎么自己起来了,身子还没好呢。”
夏陌看向她,笑道:“我没事了,就是还有点疼痛,不过自己还是能做这些事的,你不用担心,对了,还不知道你是谁?”
那侍女望着眼前语气近人,笑脸说话的夏陌,开口:“回婕妤的话,奴婢锦春。对了,婕妤,你回了宫可不能在奴婢还有那些下人面前称呼自己为‘我’,婕妤要自称为‘本宫’ ,在陛下和太后面前要自称‘臣妾’。”
夏陌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一脸不解“为什么?”
锦春回道:“这是宫里的规矩,婕妤您刚醒都忘了,以前您都是这么说的。”
“是吗?好吧,我……不是,是本宫,本宫都不记得了,好,本宫记住了。”夏陌笑了笑。
锦春看她如此平易近人,不自觉也与眼前这个婕妤亲近了些,开口:“那,奴婢帮婕妤梳妆打扮一下。”
“好。”
锦春给她梳了几个发型,都不满意,最后锦春发现她比较喜欢简单的发型,便只是把她的头发一半编成辨盘在后脑勺,坠上一粉色珠花,脸庞各留一束青丝。
她这才满意。
之后锦春又给她在额前点上了一粉色莲花花钿。脸上略施粉黛。
锦春看着镜里的夏陌,不禁夸赞道:“婕妤长得可真美!”
她这一说夏陌竟还不好意思了,都不知道先前那个在水盆边看着自己的倒影自顾夸赞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