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走了,我好像丢了魂一样,半天也缓不过来。
我奶指挥着大家忙活了起来,该干啥干啥,没一个人闲着。
纸钱,纸人、纸马,花圈,金山,银山等等要烧的东西,一件也不落下,全都带走,泥瓦匠,提水的,和沙灰的,杂七杂八几乎所有人都用上了。
唯独抬棺的只有二海叔和秀芬婶子,没人敢帮忙,我奶在旁边监视着呢。
说来也怪,昨天八个小伙都抬不起的棺材,今儿我二海叔一搭手,整个棺材头就翘了起来,随后我秀芬婶子抬起棺材尾,俩人就这么抬了起来。
旁边跟着的人傻眼了,一副棺材少说也二三百斤呢,这,这咋回事儿?
燕梅姐的弟弟王燕辉穿着一身孝衫,扶着棺材,就三个人,慢慢的动了起来。
我二海叔看着没咋用劲,而我秀芬婶子更是一脸的怒气,好像委屈了还是咋的。
终于出殡了,那些比我燕梅姐小一辈的孩子都被自家大人踢的哇哇哭,这个丧事总算是有了那么一些意思。
我腿有些软,好像哪不得劲,王海龙突然过来搀着我。
“海涛,还是你奶有本事,终于把燕梅给收拾了,哈哈哈!”王海龙好像很开心,他竟然还笑了。
这让我心里很不舒服,说了他一句,人死为大,即便燕梅姐有再大的错,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你知道个屁,还真以为燕梅是啥好货色,老实给你说她早都让人祸祸了。”王海龙恨恨的说着燕梅姐的坏话。
我一下子就火了,骂道:“滚滚滚,你是好货色,上初一那阵就偷看燕梅姐洗澡,你以为我不知道。”
“这算个啥,她和人在野地里滚来滚去的,凭啥我连手都不能摸一下。”王海龙跳着脚的骂,然后跑到了队伍前面去了。
我奶喊了我一声,我赶紧跑了过去。
“你去前面带路,别埋错地方了。”我奶说话不再那么硬气了,好像生病了一样。
我嗯了一声,就往前跑去。
不多时就到了半嫁坡这个地方,天色一下子暗了起来,空中飘着白色的纸钱,我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那棵老桑树斜着插了出来,就好像一只干枯的手在拦住人不让进一样。
我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身后的人都看着我,没人说话。
吼一声,阴风夹着啸声倒灌了进来,边上拿着纸马,花圈的人东倒西歪。
我脚下一绊,朝前扑了过去,一把按在地上,人差点碰在树根上。
突然手底下毛茸茸的,我哧溜一下就爬到了远处。
“是这儿,就是这儿,这土窝里面的老鼠还在呢,就是这儿。”我身上的寒毛倒立,指着土窝喊叫了起来。
不知道怎么的,好像有很多人在高处看我一样,那种感觉很难受。
我奶走了过来,看了看土窝,她画了一个向口,喊道:“挖吧!”
几个小伙扑上去就挖了起来,一个个膀子抡圆,估计都想早早回去呢。
半嫁坡这个地方太阴森了,现在已经十一点这个当口,按理说一天最热的时间,在这儿却让人脚底发寒。
我拍了拍手,不禁奇怪了,看着自己的手掌,竟然染红了,怎么回事?
刨了刨地面,好像混着什么东西,好像是辣子面一样,也认不出来。
墓坑挖好了,二海叔和秀芬婶子很快就到了边上,哐当一声,棺材就掉在墓坑里,随后二海叔两口拉着燕辉就走了,头也不回。
我奶没说啥,其他人悄悄骂了起来。
燕梅姐终于入土了,我心里舒了一口气。
埋了土之后,我奶开始谋划这阴庙怎么弄,她以前给村里的爷爷庙,娘娘庙都伺弄过,也懂一些这方面的东西。
很快我奶就画了一个图样,给泥瓦工大概说了一下规格,匠人就开始了。
七手八脚,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一个半米高的土堂就建好了。
我奶挖着坟堆上的土,开始捏泥人,她这手艺没人能比,捏出来的燕梅姐竟然有六分像,三分神,庄子的人发出啧啧赞叹。
我奶把燕梅姐的泥人供进龛堂里面,然后在土堂上缠了一圈红布,她嘴里念叨了一阵子,才起来,对别的人说烧纸。
麻纸为布,白纸为帛,黄裱钱,金银山,花圈,纸人、纸马所有要烧的东西全都架在土堂上烧了起来。
火焰越烧越高,纸灰飞的满天都是。
“疼……”
我好像听到一声惨叫,应该是燕梅姐的叫声。
咋回事嘛,我都按你说的做了,你还想咋。
我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看着远处的火堆,火心中间好像有个人影在滚来滚去的喊疼。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所有的规程都是按她说的走的,咋还不行啊。
慢慢的火灭了,村里人走的没剩下几个。
我奶看了一下灰堆,她脸色化开了,冲我招了招手,意思要回去。
我还是感觉不对劲,跑到烧纸的地方看了一眼,差点吓个半死。
纸灰落在地上,竟然是一个蜷缩的人的样子。
“怕啥,她燕梅再厉害,这也是她自己作的,走,回!”我奶拉着我往回走。
席面已经摆开了,再怎么说吃席这个事不能少。
帮忙的人都去吃饭了,我奶拉着我回去了,没有吃席的意思。
回到家之后,我奶冲我笑了笑,说海涛,没事了,奶睡一会,你想干啥就干啥去。
我回到房子,心里发毛,好像什么事不对劲,就是说不出来。
后半晌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我奶,她正在睡觉呢,我没敢说话,就出来了。
看了看天色,还亮着呢,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心里突突直跳,我突然产生了去燕梅姐的坟去看看的念头,这个想法一出来就遏制不住,跑出了门,外面静悄悄的。
大人们帮了一天忙,这半会估计在休息,我从地里穿过去,摸着小路直奔半嫁坡。
快到半嫁坡的时候,我腿软了,有些害怕,想打退堂鼓。
不行,我要是这么走了,心里会更害怕的。
我顶着阴风爬到了地埂,有些不敢看半嫁坡那个方向。
来都来了,还怕这个呀,我心里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猫着腰,偷偷瞥了一眼。
瞬间我的心停止了跳动,眼前看见的一幕简直超出了我所有的想象。
在燕梅姐的阴庙前,老桑树下,有个草人在跳来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