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7号房的布局和荣狄所住的那间房是一样的,不管是厨房还是卫生间的位置都和那边一模一样。
只是这里真的太脏了,地面上那厚厚的灰尘以及墙角里蜘蛛网足以证明这个房间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拜访过了。而且这里面阴森森的,房门打开的那个瞬间隐约可见一阵寒气飘出来。外面的荣狄和红衣当场傻眼,犹豫着要不要踏进这个像是冰箱的鬼地方。
几乎是同一时刻,墙上挂着的人像全在这个时候看了过来。他们的眼睛一个个都闪烁着红光,就连表情也变得扭曲,像是在提防着即将踏入这里的荣狄和红衣。
杰利“吱吱吱”地说了几句,墙上的相片也发出了动物般的尖叫。这是如同老鼠般的声音,这种声音争吵了好一会儿之后,人像眼中的猩红闪光暗淡了不少,不过依旧有有一些人像警惕地看着外面的不速之客。
似乎是注意到了荣狄和红衣的反应,杰利笑非笑地说道:“嫌脏吗?”
荣狄和红衣面面相觑,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
杰利接着说:“我们的体质和你们是不一样的,我们即是幽灵也是有肉身的。”
说着,杰利坐在了房间里唯一的一个家具上,那是一张充满着灰尘的椅子。除此之外,这个空荡荡的家就只有在挂满整个房间的相片了。
“看!”说着,他用指肚轻轻摩擦过椅子的一角,然后他将手指对着门外的两个人,有些得意地说道:“没有灰尘吧。”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的手上没有沾半点灰尘。也就是这个时候,荣狄注意到他原本被雨水淋湿的手臂以非常不可思议的形式变干了。那不是普通的蒸发,因为水珠居然穿过了他的手臂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全是灰尘的地面上。
真是不可思议,他是怎么做到的?这难道和他的特殊体质有关吗?
墙上的几张照片又发出了“吱吱吱”的声,杰利脸色一变,显得有些恼怒,同时也有些尴尬。杰利看了看傻站在外面的两个人,“你们还是不要进来吧,有几个人希望你进来。你们就这样站在外面听你说他的故事吧。”
这是一个关于老鼠的故事。
在很久以前,德国小镇汉默尔恩的老鼠泛滥成灾,也就是著名的《哈默尔的吹笛人》。据说这个故事的影射的是当时带走欧洲一半人口的黑死病。
杰利说的这个故事和民间流传的版本很是相似,但也大不相同。杰利先从花衣魔笛人说起。
吹起笛子的那个人从小就对魔法这种超自然力量感到好奇,他热衷研究魔法、炼金术等等,他希望自己能成为一名点石成金的炼金术师。可是事与愿违,他对魔法的了解也仅仅停留在皮毛的阶段。成人之后他离开了家乡,踏上了追寻着魔法的道路。
在旅途中他意外得到了一只笛子,那是一只长笛,是精美的魔法工艺品。吹出来的笛声带着魔力,能催眠任何人任何动物。
他花光身上的积蓄从一位老巫师那里买来了这只笛子,他非常担心这只笛子会被别人抢走,因为他现在除了这只笛子外什么也没有了。老巫师告诉他:“这只笛子和你的灵魂已经完成契约,他是不会离开你的。这只笛子本身就是一个活着的魔法生命体,它与你的灵魂同在。”
他的旅行继续,虽然有着这么神奇的笛子他也没干出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他最多也是利用笛子催眠一些动物,让它们为自己表演,从而达到赚钱的目的。他旅途的费用几乎都是靠街头卖艺得来的,为了更好的表演效果,他定做了一套花哨的衣服。
色彩斑斓的衣装,神奇的笛音,他的名声变得响亮,成为了当时的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
在一个叫做汉默尔恩的小镇里,这地方鼠患成灾,人们更是拿这些老鼠一点办法都没有。
在小镇的广场中央,镇长提出悬赏,谁能灭绝这些老鼠就能获得一袋金币。所谓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这个消息让小镇的居民变得沸腾,他们一个个都跃跃欲试,但是他们都失败了。
这个消息传到了正在旅行的花衣魔笛人耳里,他立刻动身前去汉默尔恩的小镇。
他到达小镇的时候,镇长的悬赏提高了,谁能把老鼠一只不剩地赶出去不仅能获得一袋金币,还能迎娶他漂亮的女儿为妻。
花衣魔笛人高兴地接下来这个活,大家看着这个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的年轻人笑了出声。
他对这些笑声不以为然,吹起了笛子,当旋律响起的时候,所有的老鼠都涌了出来,排着队跟在了他的后面。来到河边以后,老鼠一个地跳进了河里,淹死在了河里。
当最后一只老鼠跳到了河里,他的笛声也停止了。看着老鼠变成了一个个被溺死的尸体,他的思绪凌乱,他从来没用用过笛子杀人,也没伤害过一只小动物。
看着河里全是老鼠的尸体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心情复杂地回到小镇复命。
然而所有人都愤怒地看着他,镇长更是冲着他大骂:“他和那些老鼠是一伙的!他先是控制了那些老鼠引入小镇,再解决鼠患,以此骗取钱财!”
看着镇长那贪婪得意的嘴脸,魔笛人这才发现自己被镇长骗了。他来不及吹响笛子就已经被一个大人按在了地上,他的宝贝笛子被丢到一边。
“不是那样的,我不是……”
他想解释这一切,他可以不要钱。可是他们没有给他机会。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们根本听不进去,他们只听到自己认为是正确的答案。所谓的正确,有时候往往是最可笑的。
居民们早就被老鼠折磨得接近精神崩溃,镇长的话瞬间点燃了他们的怒火,他们将这一切损失带来的痛苦与愤怒全都发泄他的身上。
大人殴打着他,小孩向他丢起了石头。最终,奄奄一息的他被丢到河里和那些老鼠一样被淹死了。
他在临死之前看到了,镇长擦拭着他的宝贝笛子得意地笑了出来,并且投来了轻蔑的视线。
这个贪婪的人为了得到他的笛子,才利用了这次鼠患,接他除掉了老鼠之后,煽动民众,造谣他才是这次事件真正的幕后黑手。
愤怒支配了他最后的理智,即便是他已经死了,他也瞪大着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些暴民。他发誓就算自己死了,也不会放过这些人!
他必须要让这些付出代价!
镇长见捕鼠人死后,便把那一袋金币平分给了小镇上的居民。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们的一个骗局,发生了这么严重的鼠患,每一个人都需要钱,所以他们联合了起来……
而策划这次事件的镇长得到了那支神奇的笛子,回到家他迫不及待地吹起了笛子,可是他没能像捕鼠人那样能控制动物。那天晚上,他练习吹了很久,可是怎么也不能吹能控制别人的声音了。
后来,他睡下了……就在这个时候,捕鼠人回来了,他的灵魂回来了。
死不瞑目的捕鼠人吹起了笛子,奇妙的旋律让这个小镇的大人一个个地起了床,但他们都闭着眼睛。梦游的他们互相厮杀,直到剩下最后一个人,而那最后的人跳到了河里淹死了。
大人的举动吓哭了小镇上的孩子们,哭泣的声音传到捕鼠人耳中,他又吹起了笛子,魔音唤醒了被河水淹死的那些老鼠的灵魂,它们又回到了小镇,钻进了孩子们的身体里。
孩子们变得如同老鼠般丑陋,眼睛变得细长,有的人还在鼻子两边长出了胡子,更有一些长出了鼠灰色的绒毛。
捕鼠人在狂笑,最后吹着笛子离开了小镇,当然他后面还跟着那些和老鼠的亡魂融为一体的孩子们。
……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红衣吓得瑟瑟发抖,目瞪口呆的她连死都不敢喘。荣狄也被这个故事吓到了,他也瞪圆了眼睛,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此时一个闷雷猛地响起,惊得荣狄和红衣从震惊里缓过神来。
“那些孩子明明是无辜的……”红衣的倩脸有些煞白,很显然这个故事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但是捕鼠人也是无辜的。”杰利坦然地说道,他似乎看得很开。
几乎是这个时候,相片里人像似乎都露出了不一样的表情,但他们都没有出声。
“你们就是那些孩子?”荣狄不禁问道:“你们说的这个故事怎么和我听到的那个故事不一样啊?”
“现实和传说总是有差别的。”杰利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故事呢?”荣狄问道。
“是同情你的遭遇,还是希望你能找我们找找那个人,还是这些话憋在心里里太久了,想和别人说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杰利笑了笑,说道:“我希望你能打死精神来,毕竟这世界上比你惨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荣狄不禁想起了以前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一句话——有时候比惨,能更好地安慰别人。
他们……果然是一些好人啊!
荣狄的呼吸变得有些乱,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想着做一件事情——回房间把这个故事写下来!
“我能把这个故事写到我的小说里吗?当然我会在故事的结尾写上让读者帮我去寻找捕鼠人之类的话的!对了,如果你要钱的话,我可以……”荣狄着急地说,却看到对方淡淡地笑了。
“我们用不上钱的,如果你想把这个故事写进你的小说里就拿去用吧,我也很喜欢你的读者里有认识他的人。”杰利淡然一笑。
荣狄突然愣了愣,问道:“对了,你们为什么会住在这里呢?”
“在很久以前,这里的房东还是个男性的时候,捕鼠人来到了这里,他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就离开了。他也会一点魔法,所以我们平时都被他封印在相片里。他答应我们,会在一个雨天的早上接我们回去……”
他…没有回来。
所以,这些曾经是人类孩子的老鼠人一直在这里等。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就没有办法解开他的魔法吗?”荣狄问道。
“在他的灵魂得到安息之前,没有。”杰利低着头说:“我们身体里老鼠的灵魂一直在恨着他,就如同他恨着那些杀死他的人一样。只要我们任何一方都放不下仇恨,我们都不会得到安息。”
又是相当惊人的一句话,荣狄再次被世间的黑暗与残酷震撼到。
“虽然我们现在和老鼠的灵魂同化了,最后变成了贼眉鼠眼的大人……尽管我们的样子比欺骗捕鼠人的大人还要丑陋,可是捕鼠人又一定比我们美好吗?当他吹起笛子走在我们前面的时候,说不定他就已经变得和我们一样丑陋了。”
杰利说得很慢,语气也非常平静,但是门外的两个活人却是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不安还有愤怒……
杰利接着说:“相片就好像是我们遗照,我们一天只能行动一个人,我们只能站在外面等着他回来。说不定……他已经不回来了。”
杰利还是说出了藏在心里多年的话,他和他的其他同伴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但谁也没有说破。如今杰利说了出来,他显得非常安然,相片上的人像也一样。
说完,杰利也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荣狄把门关上,然后急冲冲地跑回了房间,打开电脑下下了这个故事,当然。在故事的结尾他给读者留言,让他们要是找到了捕鼠人请和作者联系。
红衣倒是在旁边看着荣狄工作,她时刻保持着安静,有时候还笑了笑。女孩子就是这样的,看到在意的人认真努力的样子也会为他感到高兴。
这个坑本来打算拖到后期才填的,可是这样写感觉又没什么意思……于是现在就填了这个坑吧。这个故事仅仅是为了我的满足脑洞以及恶趣味,说实话我挺喜欢写这种一黑黑到底的故事的。
ps:以人类的眼光的确分辨不出同种类型的老鼠的区别在哪里,写老鼠人的样子时真的挺麻烦的。不过,说不定它们也辨别不出人类之间的区别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