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准备离开,身后却响起林博涛的声音,异常的温和,“既然来了,还鬼鬼祟祟在门外干什么,进来吧。”
他竟然发现了自己,张筠雅只好转过身,把粥放在案桌上,“御膳房熬了一些干贝粥,奴婢给您送来了,还热着呢,快趁热喝吧。”
林博涛看到张筠雅脸上颇不自然的神情,知道她刚才一定在外面听了很久,至少把他和皇叔的谈话内容都听到了耳朵里。偷听天子说话,那可是死罪,尤其他刚才一直处于弱势,完全失去了皇帝的威严。但他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因为张筠雅的到来,心中的郁结也消失了很多。
“这是你特意为朕熬的粥吗?”林博涛揭开瓷盅的盖子,扑鼻清香散发出来,他有些意外,“有进步。”
听到夸奖,张筠雅的心里比吃了蜜还甜,赶紧递上汤勺,毫不自谦的说道,“味道更好呢。”
她倒是挺敢吹牛的,也不畏惧天子之威,就像对待老朋友一样轻松自然。林博涛仔细想了想,自从他登上皇位之后,好像就再也没有人用这种语气和态度同他说过话了,身边人都战战兢兢的,仿佛他是吃人的老虎。
当然他自己也有惧怕的人,天下初定,曾经对皇位虎视眈眈势在必得的皇叔,虽然收敛了一些野心,但对他这个皇帝一点都不诚服,他为了姜国的百年基业,在羽翼未丰之前还得受制于皇叔,同他虚与委蛇,也是这种战战兢兢的心情,所以这些年来他是寂寞的,没有人比他还懂这种寂寞。张筠雅的出现,让他沉寂的世界里有了一线光明,一丝温暖,这让他总想起儿时的伙伴,那个眼睛亮亮的,总是爱笑的小姑娘。
林博涛喝了一口干贝粥,味道不算最上乘,但也不错了,本来不抱什么希望,如今可以说是惊喜。“你刚才在外面都听到了吧?说说你的看法吧。”
林博涛从来不会征询任何人的意见,就算是身边最亲近的小福子和铁心侍卫,也不是无话不谈的.但他今天突然很想听一听张筠雅的想法,“你是不是觉得朕这个皇帝做的太窝囊了?”
是挺窝囊的,可张筠雅哪敢说出来?她摇了摇头,“圣上,朝政之事,我一个小奴婢哪有插嘴的份,您就别逗我了。”
“但说无妨,如果你没有想法,也不会猫在外面听那么久了,”林博涛看了张筠雅一眼,她脸上微微红了下,这丫头还真是个单纯的性子,有什么想法都挂在脸上了,随便就能让人看出来。
张筠雅小声说道,“其实奴婢也觉得很不公平,那个程尚书简直坏透了,奴婢听说他不仅贪污朝廷拨下来的修筑堤坝的银两,还以此为由大肆搜刮民脂民膏,被抓去修坝的百姓不但得不到分文,还有许多丢了性命。”就因为这件事,乌木山下多了不少寡妇和孤儿,还是他们文星寨拿银子救济的呢,但她也不敢透露这件事情,“程尚书把贪污得来的银子,托镖局送回老家藏起来,圣上,要是这样的人都能得到嘉奖,老百姓知道了一定会寒心的。”
林博涛默默听完,眉头皱了起来,他表面上风平浪静,心中充满了愤怒和难堪,就连张筠雅这个盘踞山中的女土匪都知道程文宇的恶名,他身为一国之主,竟然没有能力将他绳之于法。
见林博涛脸上的表情严肃了不少,张筠雅忙捂住了嘴,该不是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他生气了吧,可自己说的都是实情啊。
“奴婢说的不对吗?”张筠雅小心翼翼的说道,“还是您有其他什么心思?奴婢想这一切一定不能怪您,您是有苦衷的对不对?”
林博涛有些意外,他本来以为张筠雅这傻乎乎的性子,哪里能体会得到他的不易和无奈,没想到她会了解这些,不由微微一笑。
这笑容在张筠雅眼中,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点亮了,他笑起来的样子可真好看,只可惜他轻易不笑,张筠雅当即就发誓,以后一定要经常让他笑,只要多看他笑一回,自己心中就会充满无限甜蜜。
林博涛却没有注意到她的花痴表情,而是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只黑晶石做成的镇纸,镇纸造型颇为奇特,不是狮子老虎,也不是梅花松柏,而是在上面雕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蝎子。
黑色的蝎子浮在黑色的晶体上,看上去暗藏危机,林博涛把镇纸递给了张筠雅。
“蝎子?”张筠雅不理解怎么会有人在镇纸上雕刻这样的毒物呢?它不像飞禽,也不如走兽威武,应该是暗含什么寓意吧?
“是的,蝎子,”林博涛依旧淡淡而笑,目光深远,“蝎子在进攻之前都会后退,这样才会有更大的进攻的距离和力量。”
他的话似乎别有深意,张筠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看上去软弱屈服的皇帝,内心实则是非常强大的,张筠雅对他刮目相看,相信他一定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君王,到那个时候,皇叔何足畏惧,他一定会傲视群雄主宰万物,他才是唯一的王。
张筠雅痴痴的看着他,只是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能不能一直都像今天这样的近?
张筠雅从御书房走出来的时候,迎面撞上了小福子和铁心,两人看到张筠雅大摇大摆的步下台阶,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圣上这是疯了吗?竟然为了一个小宫女屡次破例,这回竟然还允许她随意出入御书房?”小福子手持拂尘,晃着头,“铁心,你赶紧掐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铁心白了他一眼,根本就不想理会,抬头见林博涛已站在门外,忙大步上前,小福子嘴里还在低声嘟囔,也赶紧跟了上去。
张筠雅刚回到御膳房,李大厨就发来了挑战,他已等待多时了。
“怎么样?想好菜式了吗?”李大厨的臂弯里夹着炒菜的大勺,腰间系好了围裙,看样子是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