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嗓音和身子均是止不住地微微发颤，那副担惊受怕的模样宛如一名被恶霸强迫的良家小白花，但这一切显然只是表象，因为从他嘴里迸出的那些内容，足以让跪在旁边的云霏浅在最初的一瞬间就如遭晴天霹雳——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向这位周状元，却在下一秒清清楚楚地瞥见，从对方眸底一闪而逝的那抹狠绝之色。

云霏浅的心头霎时一凛，一个从数月前就一直埋在她脑子里的疑惑突然得到了解答——

这位周状元果然是冲着她来的！

尽管他在此之前从未表现出对她怀有一分一毫的敌意，可每次见到他，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如果他不是周淑妃的亲弟弟，她是绝对不会和他频繁接触的，哪怕他的文采的确令她赏识不已。

蛰居后宫多年，她早已见惯了妃嫔之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所以每个主动来接近她的人，她都会先心存怀疑，包括与她交好的那位周淑妃。但与别人不同的是，周淑妃是在她当初最绝望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然后一点一点地劝她回心转意，最终劝得她放弃了求死一途。

因此，她心中对周淑妃的感激和信任之情也远比旁人多许多。也因此，她坚信周淑妃不会害自己，更不会为了陷害她而赔上自己的亲弟弟。

但如今看来，似乎是她想错了……

“……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以宣紫萱宫宫女凌霄前来为微臣作证，她先前就想帮微臣劝阻贵妃娘娘，结果却被贵妃娘娘以‘以下犯上’为由，关进了云舒宫的地牢，皇上只要派人前去地牢察看，就可证微臣之言……”

无视云霏浅此刻朝自己投来的惊愕目光，那位周状元依旧自顾自地继续往下陈述，末了又朝座上的皇甫烜再磕一个响头——

“……请皇上一定要为微臣做主！”

“呵——”眼见周状元的“临场倒戈”让云霏浅当场脸色巨变，皇甫烜立刻斜斜一挑眉，神情也变得似笑非笑起来，就像是在看一出精彩好戏，“周状元和爱妃各执一词，朕倒有些不知道该相信谁才好了……”

话到这里，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下巴指了指刚才被他扔在地上的那柄剑，将前一秒才对云霏浅说过的话又一字不差地对周状元重复了一遍——

“既如此，那朕也同样给周状元一个机会，只要你拿剑杀了她，朕就相信你的无辜！”

还未等他话音落下，周状元那厢已迅速伸手抓起了剑柄，然后在云霏浅一脸错愕的表情中，将剑身毫不犹豫地直直地插入了她的胸口。

一股剧痛从心口处传来。

虽然对方明显保留了几分力气，并没有一剑将她的胸口刺穿，但从心口处汩汩流出的鲜血还是染红了云霏浅的双眼。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仰头望向自己眼前的这个年轻男人，此时此刻，后者看向她的目光已全然没了往日的欣赏和羞涩，只剩下不加掩饰的深深恨意——

他……竟然这么恨她吗？！

如果说他之前的表现还可以勉强解释为，他是因为太害怕才会把过错全都推卸到她身上，那么此时此刻，这一自欺欺人的想法也彻底崩塌了……

只是，为什么呢？

他们两人之间除了曾一起探讨过诗词古籍之外，根本就没有过其他交集，而在这之前，她甚至也从未见过他，如此，他又为何会对她心怀恨意呢？

正当云霏浅满心疑惑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竟是出自座上的皇甫烜之口——

“呵——看来周状元的确是个可造之才——不仅才貌双全，而且行事果决，就连贵妃这般冷情的女子的心也照样能够收服，怕是连朕，都比不上周状元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