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现代音视交流手段、短信也未出炉的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电话是重要的沟通媒介,手机拜年更时尚的不得了。
除夕的时候,拜年电话相对还少,春节一大早,手机、电话则响个不停。那时人们远没厌烦这种应酬,反而新鲜的很,丁氏夫妻更是兴奋与荣耀同在。
从初一开始,舅姨姑至亲便上得门来,拎礼物、贺新年,亲近的不得了。
尽管这些亲戚大都势利,但在佳节同庆之际,丁氏夫妻根本不去介意,而是热情回应、热情招待,还慷慨的发出多个长辈红包,充分享受着被敬重的快乐。丁驰、丁慧虽然不够热情,但也绝对不冷淡、不失礼貌。
大年初三之后,电子厂职工、分销代理、大客户先后上门,给丁厂长全家拜年。更为难得的是,单位工会专程上门,为池树梅祝贺新春。在这期间,也不乏意外祝福,比如甄英明电话拜年。
人上人,儿贵尊荣,是丁氏夫妻最真切的感受,二人累并快乐着。
正月初六,在黎梦雪、姜大力牵头下,高中同学相约上门,俊男靓女挤满了屋子。相较高中时,同学们少了青涩、腼腆,多了成熟、开朗,那是畅所欲言、谈笑风生,丁家变成了欢乐海洋,丁慧更是那朵最快乐的浪花。
看着同学们对儿子的夸赞甚至崇拜,丁氏夫妻乐开了花,热情为孩子们做着后勤服务工作。池树梅更是对几名女同学关注有加,午饭时特意对其中二人进行了解,比如家中几口人,父母是干什么的,以后打算在哪工作等等。
都是十七八岁的大孩子了,自然能看出些端倪,要么抿嘴偷乐,要么偷眼搞怪,弄的丁驰很是尴尬,二女生更是红了脸。同样都是脸红,但黎梦雪主要是娇羞,也有一丝激动。而另一女生则是窘态,不得不声明“我已经有男朋友”,这自然引得大家一阵哄笑。
尽管有一丝尴尬,但池树梅很快便恢复常态,把关注点全放到了黎梦雪身上。那么黎梦雪的身份便被挖了个透,即使儿子阻拦也无效,这样的审查机会岂能轻易放过?在丁守诚再三提醒下,她才意识到孩子没吃上东西,于是不停的为其碗中布菜。
娇羞、尴尬、甜蜜,各种情绪交织,黎梦雪脸上红了又粉,粉了又红,最后脸蛋儿成了大红苹果。
整个午饭虽偶有尴尬,但总体氛围是欢乐喜庆的,还不乏幽默与风趣,大家吃的其乐融融、畅快非常。
“叮咚”,门铃响了。
丁慧抢先一步,打开屋门。
“大哥大嫂,我来了。”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是你?”丁驰眉头忽的收紧。
“甄,英明你来……你怎么来了?”丁守诚神色变了几变,语气尽量平和。
“大哥大嫂过年好!”甄英明双手拎着礼盒,深深弯下腰去。
池树梅适时出了厨房,稍稍楞过,笑着说:“英明真是客气,电话都打过了,竟然还亲自上门来。这样也好,守诚,赶紧去拿腊肉、茶叶,让英明自个带回去,也省得你专门去送。”
“英明,你那么忙还亲自过来,真是过意不去。你等着,我马上去拿。”丁守诚明白妻子良苦用心,快速到了阳台上,取来两个礼包,换了对方手中礼盒,“不耽误你工夫了,改天有时间再去你那。”
“我……”甄英明支吾道,“爱晴也来了。”
甄爱晴?同学们神色顿时精彩起来,当然也有人很是狐疑。
丁氏夫妻对望一眼,眼中分明写着“怎么办”。
丁驰冷声道:“她来干什么?我们家不……”
池树梅赶忙高声截住儿子的话:“英明,实在不好意思,改天咱们再联系,反正相处也不是一天了。今天都是小驰的好同学,女朋友也在,咱们还是不掺和他们了。”
女朋友?同学们全都看向黎梦雪,黎梦雪则脸赛红布低垂着头。
“女朋友?”甄英明目光流转,扫视着那些女孩子。
“池姨、大伯,小晴给您二老拜年了,祝二老身体健康,新春愉快!也祝小驰、小慧学习进步,新年新收获!”说话间,一个红衣女子走进门来,正是甄英明女儿甄爱晴。
听到声音,黎梦雪猛的抬起头来,警惕的盯着红衣女子。
尴尬、无语,屋子里静了下来,一双双或疑惑或新奇的目光流转,丁驰则眼中含怒、双拳紧握。
“那个,那什么,叔、婶,今天打扰了这么长时间,我们也该回去了。”姜大力适时说了话。
“是,我们正准备离开。”其他同学跟着附和。
“你们,不,再待……”池树梅一时没了合适语句。
黎梦雪来在丁氏夫妻面前,微微一笑:“阿姨、叔叔,今天我也该回去了,改天再来看望。等哪天有时间,再邀请二老和小慧去家中作客,小驰你记得哟。”
“好的,梦雪,就按咱们约定的。”丁驰走上前来,轻拍黎梦雪肩头。
“嗯。”右手顺势搭在肩头手臂上,黎梦雪会心一笑,“阿姨、叔叔、小慧,再见!”
“叔,婶,慧,走了,走了。”姜大力挥动手臂,招呼着大家,还冲着丁驰扮了个鬼脸。
“同学们,欢迎以后常来。”黎梦雪一副自家人语气,经过甄爱晴身边时特意加强了笑容。
同学们走了,屋子里只剩下站着的两家人。
“我也得出去。”丁驰迈动了步子。
“小驰,我们错了。”甄爱晴说着,猛的掀掉羽绒服,双膝跪地,“池姨、大伯,我们错了,今天特来赔罪。”
对方这突然举动把丁家人都吓了一跳,丁驰也收住了步子。他们这才发现,甄爱晴身上竟然绑了荆条,手上还举着一根。
“负荆请罪?特么的出什么妖蛾子?我不是蔺相如,也没有那雅量,走走走。”丁驰满眼怒火,双手厌烦的挥动。
“小驰,我们错了,你责罚我吧。”甄爱晴跪走两步,递上荆条。
“哥、嫂、大侄、侄女,那事从始至终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时糊涂,爱晴的确不知情。是我对不住你们,也对不住我闺女。”甄英明脑袋垂的更低了。
甄爱晴抬起头来,已是满眼泪花,声音也哽咽起来:“不管我爸做了什么,他也是为了我,这个错理应我来认。我不敢乞望你们原谅,只是想表明我的心境,我和小驰从小……”
听着抽抽嗒嗒的哭泣,丁驰只觉得胸中翻腾、喉头发甜,阵阵恶心。
而随着甄爱晴的哭诉,池树梅神情渐缓,与丈夫对望后,开了口:“小晴,过去的就过去吧,你和小驰的同学关系不会变。你们……”
“我没有这样的同学,从不认识他们家人。”丁驰自是明白母亲强调的“同学”二字,但还是说了狠话,摔门而去。
……
半个多小时后,甄家父女离开了丁家。
丁驰从隐蔽处出来,迅速上楼回家,进门便问:“都干什么了?”
“哭,表白无辜。”池树梅回道。
“你们说什么了?”丁驰追问。
“还能说什么,听着呗。”丁守诚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