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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五彩我执白 第一节 南武当寻隐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梁山,又名筐山,别称南武当;位于湖北宜昌长江三峡出口处,乃巴蜀邑中长江沿岸第一大宗教奇山。

梁山是中国为数不多的佛道两教共居山,香火延绵1500多年而不绝乃国内少见。

此山山势雄奇,暮云祥照,奇石嶙峋,深崖澜涧随处可见。山腰大乘菩萨佛观音禅寺,山巅为玄岳三清金顶道观。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观音禅寺就是那四百八十寺之一。

虽然梁山在现世名声不彰,乡野难闻;但早在南北朝梁武帝期间,就有佛宗五祖慧能禅师来此讲经开教传道,相传更是道家祖师真武大帝一天两处显圣地之一,因此上梁山的香客往往是星夜上山争烧次日头柱香,所以又有朝筐梁,暮武当之说。唐代诗仙李白亦曾玩游至此,并题诗咏到:“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梁山上山有前后两条路。前山青石板小路,方便游客攀山步行,海拔2000多米的高度,一般需要三个小时才能到顶。后山一道三米宽左右的盘山水泥路,可以一边开车一边欣赏漫山风景绕行到半山腰,然后再到观音禅寺前青石板路汇合登顶。

停车场转角汇合处有颗大树,树干雄奇繁茂,枝节广覆错综,乃寺中奇景之一。

季夏,山野岚风阵阵。一条幽静的青石板路从林荫深处伸出又蜿蜒从林荫深处隐没,绝处生景如幻如真。放眼望去,云山雾绕人,泉淙碧草生。

半山之腰,一瓦青檐露出尖尖一角;

观音禅寺三重大殿。大雄宝殿、十二禅房、还有庙旁“崇善学堂”。其间石刻、木雕、壁画、塑像琳琅满目十分壮观。两旁深涧山谷,凌虚蹬云、潮音缭绕;傍山阁楼依势而建层层叠嶂;青石板路穿过大雄宝殿,绕过佛祖雕像以近乎直角的台阶从后廊凌空而跃直通山顶。

宝殿里的菩萨佛像庄yan肃穆,面目慈祥;配着檀香阵阵的大堂,青烟寮绕,檀香四溢,很有种仙韵涌动的韵味。即使那些没有向佛祖倾诉念头的游客,瞧这静森的寺井,心境也自会有许惴惴,禁不自虔诚磕首拜跪。

时至响午,我一路拔枝弄柳漫游至此,环视四周,满檐壁画的侧廊清风微拂,不见人影,也不闻得禅诵声。只有大殿中央一支细小轻香寮寮生烟。

手中无香烛,四处也没有囤放香火的地方,我悄身走到大殿佛祖塑像处,站在佛像前一时有些无措。

“施主不必多虑,你没有所求,就不用烧香唤醒佛祖,无欲无求无须拜佛,这也是对佛祖的一种尊敬”。

一袭青衣圭帽,本土乡音夹着禅语,一位老僧尼从侧房跨坎而出。

她走近身前,向我手持合十佛礼道,“而且我们这里不卖香烛,只要堂香还在燃烧,你只管拜叩就是,如果真的心有所求,可等占签卜卦启禀佛祖,算一下时辰运势是否合适再做定夺”。

“啊,还有不售香火的寺庙?”我楞住了。

香火钱一直是中国大多数寺庙收入的主要来源,过佛门而不入是拜山之大忌。香柱越大、香火钱越多,仿佛心越诚一直是中国大众的朴素念头,然而这座观音禅寺却是世俗罕有的不售门票不售香火的佛寺,确实有些特别。

我转瞬醒悟过来,忙不迭的跪下,给观音菩萨像恭敬叩了三个响头,念道:“今日俗子游山路过,无心打扰,请佛祖恕罪”,郑重作揖起身,又对着微笑的老婆婆深深地鞠了个躬。

僧尼婆婆目清齿白,净面素衣,眉纹深锁,神情雍恬;有种出尘脱俗的气质。虽看不出年岁道行,但轻言细语间给人一种心神安详的感觉。仿佛母亲的谆谆教导在耳边娓娓回响。

忽然,一道孩童的呼救声忽隐忽现,中间夹着拉扯和斥喝声。细耳一听,就在后山的山路上,这个声音好像就传自山后那个停车场汇合处附近。

我和老婆婆对望,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出疑惑,我连忙挥手告辞,然后便朝大树方向奔去。心之所念,先察看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力有所及就去帮一把。

小心穿到大树背后,还没来得及看清形式,忽然脚下一滑,一段盘根错节的树根把我绊倒,掉到了树洞里。仓促间我正有些惊慌,隐隐觉得身下有些柔软,定睛一看,一个浑身污渍,满脸黄泥的十五六岁的男孩正惊恐地看着我,眼角的泪痕和嘴边的淤青看起来分外“楚楚动人”。

小孩正想喊叫,我赶紧一把捂住对方的嘴,然后给了一个镇定的眼神,他疑惑之际,头顶传来两个说话的声音。

“不对啊,那小子跑哪了呢,我刚看他跑下车转到这儿就不见了”,应该跑不了太远,一个尖细嗓音的人轻声嘀咕。

“你这个傻呆货,连个小孩都看不住,还能干成什么事,难怪在公司里被人欺负,赶紧去庙那边找找”。另一个粗狂声音从远处奔来边吼骂到。

“李总别生气,我现在就去寺院那边看看,您在这下山路口周围等着就行”。

“真是个笨蛋,你赶紧给我把他抓住,要是找不到咱俩都得完蛋,”那个粗狂的怒吼声再起。

“嗯嗯,好的,我现在就去。”

叫骂声同时伴随脚步声渐渐远去。

过了片刻,外面再无动静,我长舒口气,这时身边男孩也止住了不断发抖的身体。

“受伤了吗,用不用我背?”我小声问道。

小孩轻轻摇摇头。

“不用害怕。刚才那两人也不像穷凶恶极之辈,你看我这平时经常耍枪舞棍的身板,对付他们问题不大”,我对小孩宽慰着。

也许是寺院肃穆环境使然,本来小心谨慎的我,此刻对男孩的困境并不觉得有多焦虑,毕竟佛堂之上有神明,任何邪道恶行在此地总会有所收敛。

”先上山吃点东西休整一下顺便避开那两个坏蛋,怎么样?”。我轻轻帮小孩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问道。

“。。。”他咬着嘴唇还是一言不发。

“好吧,”我无奈叹口气。转身拉着树根试试强度,感觉问题不大便小心爬出洞口查看一眼,又回头拉起他,一起携手借着杂草的掩护弯腰从另外方向向山上跑去。

小家伙路上不时东张西望,神情谨慎,举止乖张,一身休闲服看起来很高级,但就是一句话也不说。只有沿途偶尔踢树抓草的举动暴露着他焦虑倔强的小情绪。

回忆刚才那两个歹徒的言谈,再仔细打量眼前这个“不明人物”,我总觉得事情透着蹊跷。见他不说我便识趣的没有追问,本来就是萍水相逢,也算不得搭救,大不了等会下山借他点车费送回家就算完事,也许走过这一遭就是再也不见了。

山巅道观的金顶由三清殿、王爷殿及最高处紫黄宝殿组成;后面是一个百米见方的平台。殿中热闹不少,有人在虔诚祈祷,有人在四处观景游荡。

越过平台,只见下方歇阴处有两厢平房背山而建,门房虚掩像是住房,周围静悄悄的人迹罕至。

我和他思量一番,道士们的住所终归不是一般地方,一般宵小绝对不敢放肆乱来,那两个歹徒定然也不会肆无忌惮的搜索,正是藏身的好去处。如果万一被道观里的人看见询问的话,再解释一下我们只是暂借藏身而已,应该问题不大。

避开人多的地方,我俩循着隐蔽的偏廊往后山走去。走到门口,我示意小孩先等一下,正要打开虚掩房门提脚进去,猛一抬头看见一位面容枯纠、鹤发鸡皮的老道迎门而坐,说是坐是因为他在打坐,但坐的地方是在一款临门矮几的蒲团上。

老道士骨枯经瘦、颧骨高耸。如果不是束冠挽髻,面蓄长须,一身粗布跑白的灰衫竟像极了窘迫逃生的难民。

老道徐徐展眼顺势挽了个单手礼,静静看着我俩并不说话。平时口齿伶俐的我面对这样的场面也有些发憷,拉过身后的小孩进屋关上房门,才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个大概,至于小孩是何人为何被追我也说不上来,只能考验老道士的好奇心和理解能力了。

没想到听完漏洞百出的陈述,老道士竟然不追不问,只是起身给小孩嘴角的青痕看了一眼,在桌边抽屉里捣翻出一个粗陶小瓶,倒出几滴飘荡着蜂蜜味道的液体涂抹到了小孩的嘴边,然后转身出了房门 。

眼看老道士也没有赶我们走的意思,我俩自然也不客气,找了个凳子坐下,仔细打量起房间来。

房子里外两间,堂屋除了一几一桌两櫈,就剩下墙壁上挂的几幅字画和桌上一卷纸书,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摞功德簿。上面记载了许多曾经给道观捐赠过香火的香客名字,捐赠数字最多一千,最少的二十元,然后后面注释功德碑的编号,满满当当竟有一尺来厚。

屋里的东西都不敢动,字画我俩也不是很懂,正好腹空口干,我掏出背包里的食物饮料,和小孩大快朵颐了起来。小家伙闭口不谈他的身份来历,甚至连手机也没说要借用一下的意思,只是左顾言它不时催问下一步该如何下山逃生,我一时也拿不出更好的主意,只好宽慰先等一会,耗到那两个坏蛋走掉或者混合大群游客一起下山。

幸好老道士不久就回来了,并且还带回个50多岁的‘年轻’道士,同样的面容清烁,束冠挽髻。可能老道士已经介绍过相关情况,年轻道士开口就问,观外有两个中年男子在徘徊探视,是否就是你们口中的歹徒,如果是这样,他们可以出面协助处理并安全护送我们下山。如果需要报警或者联系山外人员他们也可以出手先留下两人。

本来不辨这孩子被绑架的事务真伪,对受害的原因和程度也没有详细了解,我转头望向小孩,他也是一脸茫然无语。老道士一看知道事情或有出入,于是打手势让那个道士退了出去。

别看老道士皱纹纵横岁辰不知几甲,但身法灵活竟丝毫不呈老态。他转身从里屋拿出个两尺径圆的茶壶和三个土陶茶杯放到桌上,用温润的声音说道:“请用茶”。口音文雅中气十足,有些世外高人的韵味。

我连忙起身给三个陶杯倒水。茶壶入手没想到满灌竟是沉沉十多斤以上的重量,心里暗自心惊。

茶壶上没有盖,水面飘零着两三片方寸大小的褐色茶叶。两杯茶水分送到他们面前,剩下一杯留给自己。回想这满壶茶水却只有两片茶叶,顿时有点难以置信。

老道士仿佛看出了我的好奇,随口说道,“这茶叶名为“一匹罐”,也就是一匹叶子可以烧煮一罐茶的意思,可生津解渴,乃本地乡土特产,价贱名俗随处可见不是什么稀罕物。倒是你我三人今日以“劫”结缘,引茶话物,也算有了因果,我已久不经世事,等下待事务平息,你们报个生辰八字到紫黄大殿上柱香,然后随我去山中灵树截段还愿枝吧”。老道说完施施然闭上双眼,竟是再也不搭理我们了。

我俩呆呆的点点头,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茶水入喉清凉可口,隐有甘甜还夹杂着微香,室中气氛静谧凝滞,在这特殊的环境里时间过的不知快慢,仿佛很久也仿佛就是一瞬。这一刻我有种从未有过之从容和满足的感觉,无谓忧伤也无谓烦恼,不怀念过去也不奢望永恒,自由仿佛若钟摆放任着时光流逝而仅仅感受着自己的存在。。。。

良久,室外敲门声起,刚才那位离去的道士隔门告知,观外的不轨之人已经下山离开,可以出来了。

迈出简陋的房门,看着这周围奇骏山色;峰峦秀美,群山拱卫。一切都是如此生机勃勃,一切都是如此和谐美好。心中不由冒出一句诗——人当诗意的栖居!

。。。。。。

紫黄大殿上,老道士口中念念有词,拜了三拜叩首礼将点燃的檀香插到香炉正中,我和小孩赶紧上前也依样磕头拜首上香,礼毕一起退出大殿。

出门的时候看到围廊四周一圈的功德碑,我连忙掏出钱包来想捐些香火钱,没想到被老道士止住了,指着四周数百块刻着不同名字和数字的功德碑说到,“这些都是数百年来曾经为本观修缮铺路有过大恩的善人的名字,我们非常感谢,日夜吟诵。现在观中物资充足,建设完整,暂无钱帛之需,你们的善愿发给其他更需要的地方吧”。说完径自领着我们往山腰停车场附近的那颗大树下走去。

大树仓虬有力,郁郁葱葱。老道从随行的“年轻”道长手里接过短刀,自树上截下两根一寸长短大拇指粗细的青枝递过,道:“此桂树有一千四百多年历史,乃本观第一代圣祖所栽,已生灵性,缘有因果业有归期,今日相赠灵树高枝,也许日后还有用处”,说完返身离去。

拿着枝条的我俩一头雾水,正想问问“年轻”道士,没想到他也弯腰施个手礼转身走了。

古刹麓深禅幽。

没办法,我和小孩只好一路把玩手中的树枝一边讨论下山的去处安排。

路过观音阁,之前那位僧尼老婆婆还在二楼观音禅阁上,我连忙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施礼,没想到老婆婆便居高指着我们手中的枝条大声说道:“不必多礼,这是大师赠予的么?看来你们和本灵山有缘呐,二位施主未来如果遇得难解之惑,那么或可记得携枝还愿,切记!”说完挥挥手让我们继续下山去。

朝筐梁,暮武当。梁山美景果然名不虚传,下山的风景跟上山很不一样。上山时纵观层层云海,下山只聆阵阵松涛。

可能是因为刚才道观的经历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小孩不再心存戒备,主动开口告诉了我的一些基本情况。

他叫高林,父亲是近年本市招商过来的南方一家沿海某大型集团公司老总。他们公司总部有两位员工为了跳槽到竞争对手那里,盗走了技术部门的部分专利资料,被他父亲的公司起诉了,并索要天价赔偿。那两个人为了逼迫他父亲撤诉,铤而走险跑到这个内陆城市乘其上学与保镖送校离开的间隙,抢走手机把他挟持到这个偏僻地方准备谈判,和我遇见的时候,正是他刚刚利用其中一个人下车打电话,伺机逃脱四处躲藏之际。

由于成绩一般,他来这边读书一直被要求不要轻易跟外界接触,甚至连同学之间也没有太多交集,每天都是寓所学校两点一线。读完高中就会被家里送到国外,也许未来不会再过来了。

出于安全原因,他的电话有gps定位,保镖也是训练有素,遇到不测家人应该很容易找到自己。所以他今天脱险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借电话求救,也没有报警。

我们两人素昧平生,年龄相差十来岁,话题不多,我也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两人便停止交流,默契的往山下一路狂奔。

才到山脚,果然一个保镖模样的人带着一群官员和警察熙熙攘攘朝山门涌来,远远看见高林更是大呼小叫好一顿热闹,还没来得及交换联系方式,我俩就被人群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