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重复。

二十天的军训一晃而过。

教官的态度越来越温和，随之软化下来的还有天上的太阳。

军训阅兵那天，竟还出奇的下起了毛毛雨。

学校的领导高高坐在阅兵台上。

台下的方阵一个个打他们面前走过，嘴里的口感喊得恢宏有力，气势震天，脚上的正步踢得虎虎生风，整齐划一。

阅兵结束后，脱下军训服，陆呦呦总算感觉到了一丝丝初秋的凉意。

宿舍里其他人各自忙着自己的事。

林熙打开自己阔别许久的电脑，没一会儿游戏里的小人就在她行云流水的操作下踹飞了几头小怪兽。

苏乐捧着手机不知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儿，一个劲儿的嘿嘿直乐。

李思思拿起自己那张人体穴位图研究得如痴如醉，手里的银针对着桌子上一个橡胶小人儿戳得不亦乐乎。

也不知道她一个学临床医学的，难不成还想中西兼修？

“你们国庆不回家吗？”陆呦呦随口问了一句。

“这才开学不到一个月。”林熙头也不抬，“我爸妈好不容易把我踢出家门，我还是不要回去打扰他们二人世界了。”

苏乐摇摇头，“我家太远了，来回一趟不容易。”

李思思国庆也留在学校，回答得干脆利落，“不回。”

陆呦呦火速收拾好东西，包袱款款回家去。

她家离江城挺近，不到半天的行程，不过是路程辗转了些。

三个小时的火车，一个小时的公交，再淌过一条不长不短不深也不浅的小河，就到了陆家村。

整个村子的人都姓陆，所以叫陆家村。

陆呦呦走在窄窄的乡间小路上，心里难免生起丝丝归属感。

自打上了初中，她就一个人在江城与老家之间奔波，心里偶尔也会倦怠。

陆呦呦是一个恋家的人。

村子静悄悄的，间或听闻几声犬吠鸡鸣，都会令她感到亲切不已。

村子里的人都姓陆，七拉八扯也能扯上关系。

陆呦呦叔叔伯伯们辈的人都外出打工去了，剩下一些爷爷奶奶辈的老人家，就在家里种种地，带带孙子孙女。

老人家凑在一块儿唠嗑也轻声慢语的，不近前去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陆奶奶眼尖地觑见自家孙女的身影，声音瞬间爽朗起来，“我孙女回来了，我家去给她煮饭，改天聊哈！”

六十好几的老人家平日里走起路来慢慢腾腾，一瞧见陆呦呦顿时健步如飞迎上前去。

她眼里含笑，眉眼间笑出了岁月的纹路。

陆呦呦三步并作两步朝陆奶奶跑过去，扶住她，叠声儿道，“奶奶，您慢着点儿。”

乡间的小路并不平整，偶有突兀的石子磕磕绊绊。

“黑了！瘦了！”陆奶奶皱着眉，拉过陆呦呦的手很是心疼。

陆呦呦上手捏了捏自己的脸蛋，“哪儿有。现在的女孩子一个个儿的可苗条了。我这还算胖些的呢。”

陆奶奶才不信女孩子越瘦越好看，坚定地认为那是歪理。

“奶奶回去给你补补。”她笑得慈祥，“你看看电视上那些个小鹿崽子，一个个儿长得肥肥胖胖，多好看哪！”

陆呦呦笑笑不说话。

可见着孙女的老人家好像一时间有说不完的话要唠叨。

“呦呦，奶奶在家给你缝了一身衣服。回家了穿上给奶奶看看合不合身。”

陆奶奶有一身好手艺，陆呦呦小时候穿的衣服鞋子都是她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奶奶，你怎么又不听话？”陆呦呦不满地蹙眉，“做针线活儿伤眼。我有衣服穿的，不用您忙活。”

进了家门，院子里啄米吃的小鸡看见陆呦呦回来，慌不择路地扑棱着翅膀跑远了。

家里的大黄狗似乎还记得她，拖着长长的链子蹭到跟前用毛绒绒的大脑袋亲昵地直蹭她。

陆奶奶做给自家孙女穿的是一套民国风的裙装，上身是一件素白的绣花盘扣小衫，下配一条豆绿色的棉麻半身裙。

近乎温柔雅致的味道。

大概在老人家心里，小姑娘应该长成这副窈窕淑女的模样。

陆呦呦换上衣服，感觉自己就连走路都别扭。

她穿不惯裙子，总觉得不如上衣下裤来得自在。

陆奶奶看得心生满意，苍老的脸上都笑出了褶子。

她的目光落在孙女潇洒利落的短发上头，顿时恨铁不成钢地抱怨，“呦呦！你怎么又把头发剪这么短，不是说好的要蓄长？”

陆呦呦讪笑，“奶奶，军训期间，教官不允许披头散发。我那头发半短不长的很尴尬。”

束起来太短，披散着又长。

远在江城刚刚忙完军训事宜的教官毫无征兆鼻子一痒，喷嚏打得震天响。

天一下子冷了。

看来他得多添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