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农户都领着人走了,原本田埂边上看热闹的人干活的干活,回家的回家,谁也不敢再瞧沈建卓的笑话。
沈建卓一张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看着苏念念会说话的眼睛,额角隐隐有青筋跳动。
片刻之后,在苏念念无辜双眼的注视下,沈建卓僵硬地弯下腰,替她将行李袋抗上肩头,咬牙道,“跟上。”
“好嘞。”苏念念这回应得倒是爽快,脚步轻盈地跟着沈建卓走。
红砖青瓦房离村口不远,沈建卓就放下包,从上衣口袋里翻出了自家钥匙。
见此,苏念念的神色呆滞了一瞬。
原来这是他的屋子呀,怪不得说让她不要后悔呢!
苏念念学着沈建卓对他的称呼,迟疑地问:“沈同志,这是你的家?”
沈建卓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是啊,后悔了?”
“谁,谁后悔了?!”苏念念挺直了脊背,她才不要当小狗,为了表示自己不后悔,还主动伸手要开门。
二人的手指微微擦过,沈建卓不自觉地用力,门猛地被推开了。
入眼是一个很大的院子,还有四间屋子。
正对大门的那间堂屋里也就放着一张桌子,几个条凳,桌面上放着水杯和缺了盖儿的茶壶,墙壁上挂着伟人像和语录,这就是堂屋的全部内容。
看起来挺大,见过还是这么的——简陋。
沈建卓一眼就将苏念念看穿,替她放下了行李,自顾自地倒了碗水:“我这儿只是看着好,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这不是挺好的吗,我看还行。”苏念念嘴硬,指尖勾住了裤边,声音减弱“我住哪间厢房?”
沈建卓指了指:“你住西边,东边那个是我的房间。”
西边?
苏念念微微皱眉,看着耳房的位置,试探地向里走。
外头的天还没有黑,借着光苏念念扫视一眼,脚尖飞快的从门槛里头撤了出来。
这里面比起堂屋来更加的简陋,除了桌子之外,只有一张勉强能称为床的东西,倒像是宫女房里的通铺。
苏念念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堂堂一国公主,金枝玉叶,居然混到连张床都睡不起的份上。
沈建卓早就猜到了苏念念的反应,趁着她脸上的表情还没有藏好,端着茶杯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她见身后有了人影,强按着不适,手指微微颤。抖地指向通铺,“这……这是什么?”
沈建卓:“这是土炕。”
土……
土炕?
苏念念双臂垂落,深吸一口气接受了这个现实。
沈建卓掀开杯盖,吹去了上面的浮末小啜润喉,接着杯沿打量人。
这回女同志接受的出乎意料地快,他也不在墨迹,“水缸在院子里,要喝直接去打,没有了我会去挑。堂屋经常借给队里开会,不要乱动那里的东西,也不要把自己的贵重物品放出来。今天早点休息,明天开始上工。”
沈建卓把水杯放回原处,又看了一眼似乎已经认命的苏念念,才安心的向外走去,等他前脚一出,后脚坐在土炕上的苏念念就弹了起来。
她冲着沈建卓的背影挥舞了两下手,确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偷偷做了个鬼脸,跌坐回了土炕上。
真硬啊。
可屋子是自己选的,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自己认输。
她拨开额前的碎发,翻开了自己的包袱,将里头的东西一一归置,每拿出一样来都忍不住叹一口气。
“这也算是屋子么,这里的人是怎么过日子的?”
“谁家的锦被这么糙,再不济也得……”
说到后来,苏念念看着满桌的破烂。货,小嘴忍不住撅了起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眼角那一点泪意给憋了回去。
夫子说过既来之则安之,重活一世她再也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苏念念给自己打了气。
……
沈建卓勉强顿好苏念念,马不停蹄地赶往村委会。
这才进村委会里,王小狗就迎面扑了过来,一把揽住了沈建卓的肩头,直接将他的头给按了下来。
王小狗嘴角咧着暧。昧的笑意,“听说今天我们沈大村。长家里住了一位美娇娘啊!城里来的学生知青,二牛可说了,五个人里面数她最白,你有眼福咯!”
白?
沈建卓眯着眸子回忆了一下,苏念念站在家里的时候确确实实白的反光,屋子都亮堂不少。
“快和哥们我说说,现在人到你家了,你动不动心?”
王小狗的打趣勾回了沈建卓的思绪,他斜了一眼人,语气里淬着冰,每一个音节都能冻得人浑身发颤:“你很闲?”
他立刻撒开了手,浑身笔直地站在原地,就差给人敬个礼。
王二狗讨好地笑:“卓哥,我一点儿也不闲,你可别再让我去挑大粪了,到现在二丫还不乐意和我说话呢。”
“再说一句多挑一个月。”
“别!”王小狗举手投降,“我主要就是来问问你咋安排那些知青,我看这五个学生都不像是下过地的样子,可别一来就把人累坏了。”
这勉强算是一桩正事儿,沈建卓步伐放缓,沉吟片刻,“和之前一样,先安排他们去除草。”
对于其他农活来说除草可就太简单了,这些学生也都机灵,若是碰上大太阳天还知道躲去阴处干活,一点儿也不耽误。
不过也总有例外,比如住在村。长家的女同志,王小狗暗地里犯嘀咕:“就那白白嫩。嫩的模样,和竹竿一边瘦,她拔的动草吗她?”
“阿嚏!”
苏念念捂住脸,另一手在面前挥舞,等了许久才把面前的那层浮灰给挥开,她就是想开个窗,没想到灰都积了老厚一层,一掀开就扑了她一脸,呛得鼻涕眼泪直流。
干脆借着这事儿苏念念恶狠狠地掉了几颗金豆豆,这活怎么这么难干啊!
何其悲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