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结束后,林家小姐愣是在灵堂前又待了好久,瞳孔里还倒映着摇曳的烛光。阎阳就站在她一旁,静静地陪伴着她的哀悼。
过了许久,等到暮色完全降临了的时候,她才站起身,看也不看自己的丈夫,就这么转身回了林家。
自前几年结婚以来,林家小姐对他就一直是这幅高冷的模样。别说夫妻之间的恩爱举动了,她甚至连话都不怎么和自己的丈夫说,就仿佛两人只是同住在一个屋
檐下的陌生人一样。阎阳其实挺能理解她的,要是自己的老公是个不务正业、整天和个痞子一样的家伙,自己估计也得来气,话都和他懒得说。
不过说起这不务正业……其实也是有原因的,只是这事儿他实在不能随便同人讲。
阎阳拧开房门的钥匙,一开门就见到林妍眼圈通红地坐在沙发上。阎阳的目光轻轻动摇了一瞬,随后他坐在了林妍身旁,硬是将林家小姐的肩膀给扳了过来。
“你干什——”
正当林妍准备对他发火的上一秒,阎阳对准林妍的瞳孔缓缓睁开双眼,林妍的抵抗瞬间就僵在了原地。
“听好了,林妍。”阎阳的声音透着一丝奇诡,又低沉得仿佛像是从不见底的深渊里发出的回声:“从现在开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你心里难过的情绪都暂时
忘却,好好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睡上一觉。”
林妍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为了保证睡眠质量,阎阳又给老婆热了一杯热牛奶,看着她乖巧地喝下去之后才让她进了卧室的房门。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了,我的本事倒还没有丝毫退步呢。”
阎阳苦笑了一声,随即攥紧了手中的钥匙,再度离开了这栋别墅。
半个小时后,京都墓园。
“老爷子,我来看你啦。”
阎阳轻轻坐在了一座宏伟的新坟前,笑着将手中一朵嫩黄色的雏菊放在了墓碑上。这朵雏菊那么娇小而又朴素,简直和一旁的各种花束格格不入。可唯有那朵雏
菊开的那么坚定而悲伤,像是为死者诵念的挽歌。
而碑铭上书的文字狂放而不羁,赫然正是林家老太爷的手笔。
阎阳至今还记得,老爷子在为自己的墓碑书写铭文的时候,脸上到底是怎样一副表情。
“我今天……给你烧了一幅画,不知道你有没有在那边收到?”阎阳的声音细细地颤抖着,他低下了头,仿佛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你总说
特别喜欢沈老的画,我千辛万苦终于给你搞来了一副。可惜你儿子那个不成器的给你摔地上了,估计会有些脏吧,也希望你不要介意。”
说到这里,他缓缓吸了吸鼻子。
“你总说不愿意看到我难过的模样,所以我就没在你葬礼上哭。”阎阳的嘴角依然在笑,但他的语调却抖得那么厉害:“妍妍哭了一整晚,今天葬礼上眼都是肿
的……我没能哄好她,对不起……你儿子,你儿子一滴眼泪都没掉,我早就知道!”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里混杂了一种怒吼般的沙哑,在看到墓碑上的铭文时,
他却又安静了下来,狼狈地拿袖口向着眼角狠狠擦了擦。
“……你放心吧。”阎阳站起身,咬着牙仔仔细细地、轻轻地对着亡者的碑铭许下了某个不为人知的誓言:“我会对她好的。哪怕全世界都与她为敌,我也会站
在她那一边,为她撑起另一片天。”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墓园。
墓碑上的那朵雏菊随风摇曳,宛若亡者的送别。
葬礼第二天,由于林家老太爷已经入土为安,因此林家的掌权自然就落在了林家现任家主——林宇的身上。
阎阳其实对于老爷子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也曾经有所期待过,但在与其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便对这坨糊不上墙的烂泥彻底死了心。在得知林宇继承了老爷子的
家产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嗤笑一声,随后缓缓竖起了自己的中指。
事实证明,在另一种意味上,林宇果然没有让阎阳失望。上位第一天,他就迫不及待地签了几十个投资,将公司本来固定的股权彻底稀释。在尝到了现金流动越
来越多的甜头之后,林宇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他无视了自己女儿的警告,基本不去管理到手的资源。本来林家那如同参天大树那分散却又坚固的分支慢慢分崩离
析,林家那坐落于京城百年都不见丝毫衰败之相的强大根基,仅仅在短短三天内便被林宇这条蛀虫给尽数吃了个干净,只余一具空壳留在原地。
终于,在林宇上位三天后,被股东们收买了的林家人联合了起来,集体逼迫林宇这块朽木滚下了林家家主之位。对于他们来说,与其让林宇这种独断而愚蠢的白
痴待在这个位置上,还不如他们自己再挑选一个林家家主助其上位。
“他就好比一块堵在下水道拐角处的垃圾,毕生意义就是散发让人作呕的恶臭和阻碍清澈水源的流通。”面对这等愚行,阎阳做出了上述的评价。
林妍看着公司程直线下滑的恐怖业绩,脸色惨白得如同死人一般毫无生机。
阎阳看着她那脆弱不堪的背影,犹豫不决地打开了电话本,随后无比艰难地拨通了某个电话号码。
他一直都有拨打这个号码的机会,但他真的不想用。
如果不是现如今实在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或许还会继续犹豫下去。
“……喂。”
等待电话拨通后,阎阳语气低沉地应了一声。
在他开口的一瞬间,电话那头就陷入了一阵窒息般的沉默。
随后——
“是……是王吗?”
对方小心翼翼地问道,几乎要喜极而泣。
“是王!”“真的是王吗?”“是!”“我们的王回来了!”“我们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他们的声音噪杂而混乱,唯独那份喜悦一成不变。
阎阳有些不自在地啧了一声:“滚蛋,我早就不干了!”
“不!您就是我们的王!”对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从那语调中,他只能听到他们刻骨的忠诚:“在我们的眼里,这世界上只有您一个王!那就是您,左王!”
最后,他们这么说道。
“……欢迎回来,我们的王。”
他们像是最虔诚的信徒,又像是拼死护卫国王的骑士。
他们一辈子只会效忠一个人,他们愿意为了他们的王挥洒热血,让王的光辉照耀在地上。
他们一生只为了王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