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的专门为贵客准备的上房内,李澈已换好了衣衫,坐在窗前饮茶,全然没有了先前狼狈模样。
床榻也已被收拾齐整,看不出睡过的痕迹。
李澈面上一片温和,又是那个平易近人,温文尔雅性子极好的太子,唯有那一双带着阴郁的眼,能够瞧出他此刻的心情。
一旁的小全子看着他的模样,有些胆战心惊。
旁人不知道,他作为李澈自幼便在身边伺候的贴身内侍,却一清二楚。
主子现在心情很不好,今日之事,于他而言乃是奇耻大辱。
主子自束发之年开始,身旁有野心的女子不计其数,给他下药者更是不知凡几。
承德帝昏聩纵情声色,主子自幼见识过各种荒唐场景,使得他极其厌恶男女之事,与他而言媚药非但不会引起欲望,反而只会引起厌恶。
那壶酒,主子稍稍一闻便知里面放了什么,粗劣的媚药,于主子根本不会产生任何影响,不过是将计就计,让那个胆大包天,竟敢当着众人的面给主子下药的女子,得到一个身败名裂,永无翻身可能的下场罢了。
结果……
小全子作为一个太监,虽然没有那玩意,但也知道,先前殿下亵裤上沾的是什么。
他有些想不通,主子自制力惊人,又对媚药有天生的抵抗力,怎的会阴沟里翻船,栽在了那个秦家三小姐的手里。
难道是年岁渐长,终于对男女之事有了兴趣?
咔~
一声脆响,李澈手中的茶盏应声碎裂。
小全子默默吞了吞口水,好吧,主子还是那个主子,只能说那秦家三小姐太有本事了些。
就在这时,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此人正是被李澈派出去,探听秦婠的暗卫青雷。
小全子看了看李澈,给了青雷一个自求多福的神情。
青雷身为李澈的贴身暗卫,自然也知晓今日发生了什么,接受到了小全子丢过来的神色,青雷的心沉了沉,拱手行礼低声道:“殿下。”
李澈扔了手中碎裂的茶盏,冷声道:“说!”
青雷便低声将马车内,秦婠和红苕的对话,一字不多一字不少的叙述了一遍。
李澈听完之后,略略沉默了片刻:“今日陆府可有血玉镯失窃?”
“不曾。”青雷恭声答道:“属下打探过,秦婠来到百花宴之后,因为受旁人排挤的缘故,一直呆在角落并未去向别处。从她进府到出府,唯一与之有过接触的,除了她的丫鬟,便是殿下与新宁伯的嫡女沈欣。”
李澈冷哼一声道:“如此看来,那血玉镯还当真是孤赏下的。”
听得这话,青墨和小全子都是周身一凛,默默的将头又低了几分。
李澈显然也并未有要他们回答的意思,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叩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敲击声。
一声声叩击声,像似敲在小全子和青墨的心上似的,让他们更加忐忑起来。
片刻之后,李澈终于收了手,缓缓开口道:“孤那个好二弟安排的人,可已取得兴安侯府上下信任?”
青墨连忙回禀:“属下不知,但据传报,前些日子,兴安侯府世子曾让秦婠滚出侯府。”
“如此,便是已经事成了大半。孤的二弟,为了取代孤,还当真是用心良苦。”
李澈冷笑了一声,继而又是一阵沉默,片刻之后才又缓缓开口道:“放出风声,就说孤辛苦寻来,欲献给皇后娘娘大寿的寿礼,血玉镯失窃。”
青墨闻言微微一愣,而后恭声道:“诺。”
陆国公府距离兴安侯府有一段路程。
秦婠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一边仔细研究原主的记忆,一边开始思考今后的路。
不研究还好,一研究秦婠发现,原主简直就是个小作精。
是侯府嫡女的时候作天作地,京城贵女和公子哥,几乎得罪了个遍,倒不是说原主有多骄纵,而是她根本就是一根筋,想什么说什么,别人挖个坑,稍稍勾下手指头,她就能往里跳。
简直就是二货,没脑子,冲动的代言人。
更蠢的就是,她在知道自己极有可能不是真正的侯府嫡女之后,非但没有低调行事,反而更加跋扈起来,打骂下人作天作地。
还因为听到下人的闲话,一个激动就去找了那位疑似真嫡女尹婉柔的麻烦,不但要动手打人,还要把人家赶出侯府。
这番动静,把侯老夫人和原主便宜哥哥秦旸引了过来,尹婉柔像朵小百花一样无助可怜,而原主却把飞扬跋扈、横行霸道、无法无天给诠释了个遍。
甚至还放下狠话,有尹婉柔没她,有她没尹婉柔。
直接把侯老夫人给气晕了过去,秦旸也气的撂狠话,直接让她滚!
这个时候,原主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又放下傲气和身段,去跟侯老夫人撒娇求饶。
得亏她是侯老夫人一手养大的,情谊在那摆着,否则等不到秦婠来,她就被赶出府了。
秦婠有些庆幸,如果她穿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赶出了侯府的大门,就冲着原主得罪的那些人,她不死也残。
想到这里,秦婠对自己的处境有了深刻的了解。
她转了转手腕上的血玉镯,睁开眼开口道:“去前门大街。”
红苕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间:“很快就要到侯府了,小姐又去前门大街作甚?”
“祖母爱吃一品香的糕点。”秦婠回答道:“前些日子我伤了她老人家的心,此次出门正好带些回去。”
红苕一听这话,面上顿时露了喜色:“太好了,小姐您终于想通了。”
秦婠看着她的模样,有些暗暗好笑,骄纵的原主还没身旁的大丫鬟看的明白。
她点了点头:“嗯,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就好。”
红苕长长舒了口气,有心再劝上几句,可看着秦婠淡然的模样,把到口的劝解又咽了回去,只笑着道:“小姐亲自买点心回去,老夫人定然是欢喜的。”
说完这话,红苕又想起了件事,试探着问道:“小姐这血玉镯,可要好生收起来?”
秦婠闻言,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镯子,笑着朝红苕伸出手:“你若能取下,小姐我必定重重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