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嗞”的一声,青袍老者一把将那纸片撕成两半,大声喝道:“主公,和她拚了!别人怕她木叶卢若娴,我连城虎却从没怕过她。咱们躲了她二十年,没想她欺人太甚,倒找上门来了,我倒要瞧瞧她那一把贱骨头能有多少斤两!”
突然一个夜枭般的声音不知从哪儿传来:“连城虎,就凭这几句话你就死定了。”连城虎大声道:“卢若娴,有本事你站出来当面说清,我雷音掌连城虎要是怕了你,也就不用再在这世上混了。”那声音道:“哼,要死也不忙在这一时。柳逸仙听着,这二十年老身在江湖上四处探听,没想到你却当了缩头乌龟。限你在今夜三更前提那贱人的头来见我,与我回木叶山去,否则,哼!”
黄袍老者道:“都二十年了,当时是我一念之差,难道到如今你还不放过我吗?”那声音道:“放过你,休想!咱们今夜三更见!”“
唉——”黄袍老者长叹一声。“主公,咱们和她拼了!”连城虎大声道。“算了,咱们不是她的对手。”黄袍老者道。“那,主公,咱们——?”田归林小心翼翼地问。“你二人跟随柳某这么多年,从今而后别再叫我主公了,如果看得起我白马书生柳逸仙,就叫我一声大哥。”黄袍老者说。“主公!”田归林和连城虎同时道,“那万万不可!”“唉,既看不起柳某,二位自去吧。”连城虎和田归林相互对视了一眼,突然双双跪下,同声道:“大哥在上,请受兄弟一拜!”
“好好,二位贤弟请起。”黄袍老者连忙弯腰扶起二人,道:“二位贤弟请随我到议事厅,愚见有话要说。”一行三人走出屋来。柳逸仙吩附一精壮大汉:“将夫人和小姐请到议事厅来。”“是,”精壮大汉一低首,急疾而去。
三人进入议事大厅,尽皆心事重重。忽闻厅内一声音道:“喂,你怎么去这么久才来?”自然是独孤樵。他是对田归林说话。乍一听见厅内人声,柳逸仙和连城虎立马惊警,运功全身。
连城虎沉声道:“阁下是谁?”独孤樵仔细地看了柳逸仙和连城虎一眼,道:“我是谁?”想了想,又道:“我是独孤樵。”粲然一笑。连城虎道:“阁下来此有何贵干?”独孤樵道:“是他带我来的,他让我在这儿等他。”用手指了指田归林。田归林于是对柳逸仙附耳讲了几句。连城虎还想问,被柳逸仙轻轻挥手阻止。
柳逸仙暗暗将真气遍布双手,然后一拱手,将八成功力迫向独孤樵,道:“独孤兄弟请了。”独孤樵恍如未觉,看看田归林,又看看柳逸仙,然后也一拱手,道:“喂,你叫什么名字?”柳逸仙暗自骇异,看对方年纪不大,居然若无其事地接下自己八成功力。却不知他是何来意,因而收了功力,道:“在下柳逸仙,这位是敝二弟雷音掌连城虎。”“原来你们真的都有名字。”独孤樵说,他觉得这非常有趣,因而又是一笑。
他这一笑纯洁无瑕,象一阵春风从各人心头拂过,使人戒备之心皆失。他细细打量眼前这几个人,觉得面目慈善,尤其是那个叫做柳逸仙的人,虽已年近七旬,但仍未掩住一身的飘逸洒脱之气。他年轻时一定是个美少年,独孤樵想。连城虎非常强壮,一看便知是个胸无城府,有话当面直说的好汉子。而田归林瘦小的身躯透出一种精明干练。他觉得他喜欢这几个人了。
但独孤樵突然觉得不安,那种惶惑的感觉又笼罩住了他。他闭上眼睛,立时感觉到了缠绕在柳逸仙和连城虎身上的那种凶气。他刚想说什么,柳逸仙的声音打断了他。
柳逸仙适才见独孤樵粲然一笑,心头顿觉拂过一缕春风,再看独孤樵的眼睛,他的脑海中便一片空明,一片祥和,那种江湖人争强好胜的心理立时消失殆尽。待独孤樵闭上双目,他才惊觉,心头暗自骇异。不知这年轻人练的是什么功夫,他想,看他年纪不过十七八岁,功力却一深至斯,如果他是木叶婆婆麾下……罢了,罢了,待安顿好玮云母女之后,柳某将颈上之首拱送便是。
因此长叹一声,道:“不知独孤小兄弟出自哪位高人门下?”独孤樵不解此言,疑惑地看着田归林。适才见了他的祭然一笑,又与他目光相接,田归林觉得他已经深深地喜欢这个年轻人了,因此微微一笑,道:“大哥问你师从何人。”“师从何人?”独孤樵不解地问。“谁教你练功夫的?”“我没有练过功夫。”“那谁教你?”“教我?”“对,谁教你谁就是你师傅。”“噢,对了,他说他叫道悟。”“道悟?”柳逸仙三人相互望望,他们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曾有过道悟这一个名字。“对,我师傅就是道悟。他告诉我他叫道悟。我从来就是跟他住在一起。”
“独孤兄弟。”田归林试探着问道,“你认识木叶婆婆吗?”“木叶婆婆?”“你不知道她?”“不知道,我刚离开道悟和我住的山洞。我不知道木叶婆婆。”“你是说你和师傅住在一个山洞里?”“嗯,我一直和师父住在那个山洞里,昨天他说他要消逝,让我下山来找我父母,还把这个给了我。”独孤樵拍了拍身上的松纹木剑。“找你父母?”“对,师傅说每个人都有父母的。”这话说得幼稚之极,但看他的神态却非常的真诚。
三人想,那个叫做道悟的一定是个不谙世事的世外高人。他们已经喜欢上这个年轻人了。但他们还是想知道这位世外奇人是谁,因此柳逸仙道:“独孤小兄弟,可否借剑一观?”“你是说你想看着我的剑吗?”独孤樵问。“正是。”柳逸仙微微一笑道。“那好吧。”独孤樵取下背着的剑递给柳逸仙。
三人仔细的看,却看不出任何蹊跷之处。这仅是一把再平常不过的木剑,上面一丝儿记号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折一段松枝都能削成同样的一把剑。
柳逸仙将木剑还给独孤樵,道:“多谢借剑一观。”独孤樵又是粲然一笑,依旧是那样地纯洁无瑕。
田归林道:“独孤兄弟说来寻亲生父母,可有何凭借?”“有,有的。”独孤樵伸手入怀。却又将手缩回来,道:“我师傅说这块布片切不可轻易示人的。”田归林笑笑,道:“老朽并无二心,只想看能否助小兄弟一臂之力。”“但我师傅说千万不可轻易示人的。”独孤樵为难地说,“那怎么办呢?”“那老朽不看就是了。”田归林道。“本来我是想给你看的,”独孤樵道,顿了顿,又道:“咦,有人来了?”他闭上眼睛,那种惶惑情绪又占据了他的脑海。
进来的是一个年约三十的少妇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那少妇是满面的忧戚,但仍难掩住秀灵的风韵。少女是副混沌未开的神态,她一进门,就满脸好奇地打量着紧闭着双眼端坐着的独孤樵。少妇忧郁地打量了独孤樵一眼,并未透露出丝毫的惊异。她转头看着柳逸仙,柔声道:“大哥相召何事?”一种深沉的忧戚笼罩着整个大厅。
柳逸仙叹声道:“素素,卢若娴找上门来了。”梅素素平静地道:“我知道了。”柳逸仙惊讶地看着她。梅素素深情地看着丈夫,道:“大哥,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会来的。大哥与小女做了这三十年恩爱夫妻,素素已经知足了。今夜三更,素素将颈上之首送与她便是。”柳逸仙潸然泪下,他悲戚地叫了一声:“素素!”梅素素依旧是平静地说:“大哥不必悲伤,素素已经想好了,少时大哥和城虎归林兄弟带着玮云离开这里。卢若娴要的只是素素颈上之首,她不会为难大哥的。
”“大嫂!”连城虎和田归林突然双双跪下,连城虎毗目大声道:“连某但有三寸豪气在,决不让那疯婆子染嫂子一指头。”梅素素平静地看着丈夫。柳逸仙道:“适才逸仙己和二位兄弟义结金兰。”梅素素眼眶一红,却强自忍住,伸手扶起连城虎和田归林,款款拜道:“二位哥哥在上,请受素素一拜。”玮云也盈盈拜道:“二位叔叔在上,请受侄女一拜。”连城虎和田归林连忙道:“嫂子请起,贤侄女请起。”
柳逸仙道:“二位兄弟请受逸仙一拜。”言罢长跪。连城虎和田归林大惊道:“大哥何为折煞兄弟!”也连忙跪下。柳逸仙道:“二位兄弟若不受愚兄这一拜,愚兄便不起来。”梅素素和玮云也在柳逸仙身旁跪下。田归林道:“大哥大嫂快请起来。兄弟受了便是。”
柳逸仙深深一叩首,这才起来,道:“愚兄该当有此一难,素素与小女玮云,愚兄便托付二位兄弟……”“大哥!”连城虎满面泪水的吼道,“咱们和她拚了!”柳逸仙道:“二十年前那段梁子,错在愚兄。俗话说杀人偿命,欠帐还钱,愚兄今日将命交与她便是。请二位兄弟带素素和玮云速速离开柳家堡,大恩不言谢,待逸仙来世图报了。去吧。”
”“我和她拚了!”连城虎大叫一声,转身欲往外冲。“二弟!”柳逸仙厉喝一声。连城虎闻言悚立。
一直闭着眼的独孤樵似乎突然被他们的喝声惊醒,他睁开眼睛,道:“他们已经来了,现已到门外。”全都吃惊地望着他。独孤樵道:“他们一共有九个人,四个姑娘走在前面,四个男人抬着轿子,轿子里还坐着一个婆婆。”
“木叶四女!”田归林失声道。
“对,还有老身!”一个阴沉沉的声音从大门口那儿传来,待话音落时,一行九人赫然己来到大厅门口。走在前面的是四个年约二十的少女,婷婷玉立,俨然国色天香,只是脸上若蒙冰霜,使人望之生寒。四人走到大厅一角,两两站在轿子二侧,四个黑衣精壮大汉放下轿子,退到轿子后面冷冷站着。
夜枭啼鸣似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来:“柳逸仙、梅素素、连城虎、田归林,你四人都还活着,好,好!”言罢哈哈大笑,那笑声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残酷。待笑声停了,柳逸仙才沉声道:“卢若娴,你说过今夜三更才来的!”
又是一阵怪笑:“本来是的,但怕你们又像二十年前一走了之,又到什么地方去当二十年的缩头乌龟,那老身又得好找了!虽然早了几个时辰,但帐还是越早收越好,你说对吗?柳逸仙?”“好吧,”柳逸仙道,“这帐怎么个算法,你就划下个道儿来吧!柳某接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