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要翻篇的意思了。沈云清挑起半边眉毛深深地看了二夫人一眼，和身旁的沈云怡一同行了礼然后各自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她们刚回去不久，沈崇耀就听说了自家夫人险些丧命的消息，也回府上住了一段时间。

怡云院，书房里。

沈云怡一边在灯光下抄着《女诫》，一边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怪味儿?”

书房里侍墨的也是红珠，听了她这话急忙跪下，恐惧道：“奴婢该死。是奴婢在额头上敷了金疮药。”

“抬起头来。”果然见原本光洁的额头此刻有着红肿淤青，上面还有些许灰色的金疮药粉没有涂抹均匀，怪味儿正是从那里传出来的，只不过骤然到了书房这样封闭的空间里，气味显得更加明显了而已。

沈云怡很显然是思索了一会儿才想到这伤是自己造成的，然后就听红珠怯生生地开口，“小姐若是觉得这个味儿难闻，奴婢就先退下，再找旁人来侍墨。”

“不用了，还是你在这边侍候吧。”这金疮药的味道刚开始闻着有些怪，到后来闻着倒还觉得整个人都平静了一些。

“是，小姐。”红珠应了一声，低眉敛目。

是夜，怡云院。

窗外风声不断，拍打在窗户上倒像是恶鬼上门索命。是下雨了吗？沈云怡夜间只觉听到有液体落地的声音，一滴，一滴。是雨?是血?她在梦中皱紧了眉头，脑中渐渐浮现出一个赤裸女尸来，她浑身伤痕，渐渐地向自己的屋子走近，白皙的腿间有腥红的血液在行走之间一滴一滴地落下。

一夜无眠。

怡云院

“怎么头上还在敷着这个药，伤还没好?”沈云清从书页间抬头无意间又撇到红珠头上的伤口，随口问了句。

红珠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垂下手死死地抓住裙子，她问了医师，这伤不仅是还没好，而且就算是好了也会永远在额头的位置留下一道疤。出口仍然惯常的带着一丝怯意，“回小姐，还没好。”

“哦。”沈云怡应了一声就继续抄写，她这几日总有点心绪不宁的，医师给她开的安神药倒也一直在喝，却一直不见起效。不过这几日在抄书的时候倒是心绪平静了许多。

清云院。

夜中，微雨，雨细如丝。沈云清站在院中，好似正在赏花，看那娇花嫩蕊被雨打风吹去。发丝上沾染了细碎晶莹的小水珠倒也不觉得冷。

头顶多出一把伞面绘着几根翠竹的油纸伞，是苍梧。

“小姐，三小姐疯了。”

不消她说，怡云院里通明的灯火沈云清在这里也瞧见了。

“二伯和二伯母也去了？”

“一刻钟前出了如慧院，现在估计已经到了怡云院。”苍梧恭敬道。

“那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吧。”

“是，小姐。”

还没到怡云院就听见了沈云怡凄厉的叫声，在这样的雨夜让人听起来有些心里发颤。沈云清和苍梧神色不变地进了院子，就看见雨地里跪了一众奴仆，头快要低到地上，也一动都不敢动。

最前一个衣裳样式和其他奴婢不同的是红珠。而二老爷和二夫人站在廊下神色不明。

屋里医师在给沈云怡诊病，沈云怡不断地叫嚷着：“有鬼，有鬼啊！”

沈云清行到廊下向那两人行了个礼，二夫人脸色难看，眼睛死死盯着她，带着无边的寒意，“你来这儿做什么？”

沈云清不为所动，“听说三妹妹生病了，特来看望一下。”

二夫人看她的眼神很像是在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但是倒也没再说什么，只袖子一甩就进了屋里。

倒是二老爷那被脸上横肉挤得格外显小的眼睛在她身上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然后带着些无奈的笑意道：“你二伯母她也是忧女心切。”

沈云清笑的自然，“二伯母担心三妹妹的身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医师有些为难的样子迟疑说道：“三小姐经常出现幻觉，又夜不能寝，神思不宁。恐怕是疯癫了。”

二夫人立刻怒道：“你说什么?她好端端的怎么会疯癫了？会不会是被下了什么药？”

那老医师摇了摇头：“三小姐平日的饮食我都已用银针验过，并无不妥。”

二夫人立刻脱力似的坐在了椅子上，床上沈云怡把自己紧缩在床角蒙在被子里不断地喊道：“有鬼啊，不是我害得你，你不要来找我。”

沈崇耀也知道沈云瑶的事情，半蹲下身子安慰刘慧茹道：“恐怕还是瑶儿的事让怡儿受了刺激。你也别太难过。我会让府上的张医师以及平日里伺候怡儿的仆役跟着她到庄子里住着的。”

刘慧茹手撑在椅子两边，像是森林中猎豹在捕杀猎物前的蓄势，冷声问道：“你这是要把怡儿给赶出沈府了？”

“怎么能说是赶出沈府呢？只是先让她在外头住上一段日子，等病好了再把她接回来。”

“怎么，你是怕别人说礼部侍郎家的三小姐在定亲前突然疯了让你丢人?”刘慧茹先是死了一个女儿，嫁出了一个女儿，只余这一个女儿还养在膝下，却又疯了眼看着要被送走，她再怎么样也终究是难过的。

沈崇耀叹道：“你看你怎么总是这样想我！”然后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只记得为怡儿难过，怎么不知道为我们另一个女儿打算?”

“你是说馨儿？”刘慧茹还有些没明白这里面的道理，迟疑着问道：“你是说馨儿？”

沈崇耀别有深意地点了点头。

除了家世之外，一个家族人丁是否兴旺，能够成为助力也是重中之重。本来他都已经为剩下的这两个女儿挑好了亲事，却没想到不过没几天就一死一疯，传扬出去还不知要让人家说他们沈家什么呢，难保会连累自己目前唯一还能用的上的大女儿沈云馨。

沈云清就在一旁看着他们夫妇二人在商量，很自觉地当个外人。

至于沈云怡嘛？既然他们夫妇都要为了各种原因留不得她在沈家，那么既然赶出去了，自己就绝对不会让这个两次险些要了自己命的人有朝一日再竖着进沈家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