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熠然来之前就知道沈若棠伤的严重,但真看到的时候,依然觉得触目惊心。
烫伤是不能包裹的,沈若棠将右手掌心和左手手背都晾在被子外,冻得指尖发白,可伤处却红地刺目,在月光下都带着血色。
睡梦里的她眉头紧皱,也不知是因伤处疼痛还是做了噩梦。
萧熠然坐在床沿上,取出怀中的瓷瓶来仔细又轻柔地为她上药。
宫内特调的治伤膏药自非寻常可比,清凉的触感很快就缓解了伤处的不适。
看着沈若棠一直紧皱的眉心渐渐舒展开,萧熠然便悄然离去,除了留在她枕边的那个小瓷罐,一切了无痕迹。
翌日,沈若棠发现了自己枕边的小瓷罐,只道是春红夜间偷偷为自己上药,还道小丫鬟有心,当日便升她为桐华苑大丫鬟,总领苑内事务。
只不过,因为沈若棠失势,苑内人心浮动,大家纷纷各找出路,所以即便春红升职了,能指挥的人也只有她自己。
对此,沈若棠本是没什么所谓的。
她自现代而来,有没有人伺候还真对她生活影响不是很大。
而宝华楼那边,苏苒享受着仆妇们无微不至的伺候,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背,皱了皱眉头,“昨日不是还打听到张内侍入宫去求那生肌祛疤膏了,怎地还不来?时间拖长了,可是要留疤的呀。”
这就是她私下里的真实秉性了,傲慢骄纵。
红儿赶紧劝道:“小姐,您还是先用点张院使开的药吧,张公公忙于琼林宴改期的事情,恐怕是没顾上。”
苏苒有些不满地撇撇嘴,但并没拒绝丫鬟上药。
红儿恭维道:“之前还有人嚼舌根说王爷娶了王妃,对您就不会再如以往那般了。可王爷为了您能在琼林宴上抚琴露脸,这大宴的日期还不是说改就改。‘第一美人’又如何,在王爷心里,她连您的指甲盖都比不上。”
这话倒是说到了苏苒心坎儿上,她敛目剔了剔指甲:“昨日……真是可惜了。”若是能毁了秦飞烟那张脸,那才叫高枕无忧。
红儿却会错了意:“确实可惜,昨日若非太子殿下来访,王爷必要剥那女人的皮来给小姐疗伤。不过,日后咱们有的是机会,迟早要她将那个位置还给小姐!”
其实,昨日确定了萧熠然的心意之后,苏苒心里就安稳多了。
她确实想要睿王妃的位置,但她更想要的是有权有势最好还能更进一步的睿王。若他被打落尘埃,这一切将毫无意义。
“王爷也有王爷的难处,如今朝中不甚安稳,盯着他的眼睛有很多,那女人是皇后塞来的人,不是能随意处置的人。”
就算要死,也得是她自寻死路,最好还死得和睿王府毫无瓜葛才好!
“唉哟!”苏苒忽然皱眉,抬脚就踹翻了给她抹药的奴婢,“贱人,手这么重你是想疼死我吗?”
小丫鬟顿时瑟瑟发抖,哭着求饶。
苏苒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冷漠道:“拖出去掌嘴一炷香。”
苏苒又看看托盘里乌黑的膏药,嫌弃道:“到底不如宫中的生肌膏好用,也不知会不会留疤。”
“那奴婢去问问张公公吧,许是已经取来了,只是还没来得及给小姐送来呢。”红儿道。
苏苒却阻止了她:“不必。他给是他给,我要就是另一码事了。那阉人最难伺候,不可教他再抓到我的把柄。”
想起今早她收到的纸条,苏苒又道:“走,听说王妃姐姐玉体抱恙,咱们去探望一下吧。”
桐华苑中听说苏苒又来的时候,大部分的仆妇都出来迎,仿佛在欢迎她回家。
望着那一众恭恭敬敬的下人,苏苒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嬷嬷说的果然没错,这后院里位分算什么呢,得萧哥哥的欢心才是最重要的,谁是他心尖宠,谁就能享真王妃的待遇。
彼时,沈若棠正靠在廊下摇椅上,小心地给自己患处上药,一边涂还一边感慨:“没想到姓陈的还真有点本事,这药消肿止痛的效果倒是不错。”
苏苒循声看过去,却一眼就看到了沈若棠手边的小瓷瓶。
苏苒曾用过萧熠然给的生肌祛疤膏,现在当然认得出来。
她脸色顿时十分难看:好一个张阉狗,原来是把她的东西送到桐华苑来了!
她强定心神,朝沈若棠走去:“苒苒见过王妃姐姐,不知姐姐这生肌膏是何处来的?”
沈若棠理都不理她,自顾自地继续涂抹。
苏苒一阵窝火:“这是我的东西,或许府中下人弄错了,误送到了姐姐这来,还请姐姐还给我。”
红儿也狗仗人势,趾高气扬道:“我家小姐的手,可是要为王爷赢下琼林宴琴赛彩头的,还请王妃不要碍事。否则,这后果您担不起!”
啧啧,又是这一套。
沈若棠拿起了手边的瓷瓶,却没有递过去,反而收进了袖袋中。
苏苒脸色大变:“王妃姐姐,你……”
沈若棠“噗嗤”一声笑,打断了她的话。
“苏苒,萧熠然不在你身边,你也敢到我的地盘上来。谁给你的勇气?”
她笑得眉眼弯弯,可这笑容却让苏苒莫名心底发寒,直觉告诉她,眼前的女人很危险。
苏苒后退几步,顿想起自己此行目的:“苒苒今早得知宸王殿下不日就要回京,想着王妃姐姐与宸王殿下乃至交好友,故特来与您分享消息。”
她将“至交好友”四个字咬的格外暧昧,似乎沈若棠与宸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又好像这个消息能给沈若棠带来什么打击。
沈若棠却只觉得烦躁:妈地,就烦至交好友!难应付死了!
“苏妹妹,你只退这几步,可太小看我报隔夜仇的本事了哦。”沈若棠嘴角冷笑加深,手腕抖了好几下。
“叮铃,叮铃铃……”
几声清脆的铃响后,院子里仆妇们视线变得茫然。
而红儿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把茶刀,狠狠扎向苏苒的右手手腕,再用力一挑,就直接挑断了她的手筋。
“啊!!!”
“啊!”
惨叫与尖叫几乎同时响起,整个过程也不过是几息之间。
所有人都被尖叫唤醒,但那鲜血淋漓的场面又让她们全部怔住。
只有春红觉得这画面眼熟——昨日陈院使不也是这样血溅三尺的么?王妃她到底怎么做到的?她将视线挪向沈若棠。
却发现沈若棠“哇”地喷出了一口鲜血来,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一样软软向后倒去。
“王妃——”
春红要去接,但眼前忽然人影一闪,竟有人快她一步,接住了沈若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