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手脚麻利,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客栈里便再也见不到一个人影。
小二取来门闩关门,立于柜台后的老板将银子尽数装进怀里,待门关好后,忙招呼小二快步离开。
烛光昏暗,将子书诀的身影拉的老长。
狭长的眉眼不动声色的扫了眼门窗然后便继续摆弄手中的金蝉。
这东西四周皆无缝隙、锁孔,只在底部有个数道柳枝条纹的圆形缺口。
窗扇忽而被夜风吹动,哐当了两声。
子书诀突然想起了先前张元出现时挂在腰间的那枚翠绿玉牌。
上面的纹路与这金蝉身上的完全一样。
想来,那便是打开这金蝉的关键了。
深邃的眉眼再次窗边。
只是今夜,他怕是无法再夜探张府了。
漆黑冷寂的街角,几道身影正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
黑衣人抬头看着亮着烛火的窗子,手始终握在刀柄上。
……
张元府门前忽而传来一声马鸣。
守在门前的下人忙跑来牵住马。
壮汉翻身下马,又是随手一提便将娇小的姑娘再次抗在了肩头。
长发顺势倾泻而下,遮挡住了姑娘苍白的面容,双臂随着壮汉的走动而无力摆动着。
“主公呢?”
“在厢房。”下人恭敬回应。
壮汉头也不回,大步穿过庭院进了后院。
看着被扔在床畔之上的少女,张元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抹狞笑。
从怀中掏出一枚药丸递了过去:“给她服下。”
壮汉听命行事。
说来也怪,一路上半死不活的少女吃过药后脸色竟逐渐变得红润,连气息也平稳了起来。
立于桌旁的另一老者却对此很是不解,轻声提醒道:“主公,这女娃娃可是子书诀的人。”
张元哈哈大笑两声,扭头看向老者:“先生有所不知,这剧毒乃我先前在宫中时多得,我若是不给她解药,三日内她必将全身筋脉尽断而亡。”
“既如此,让她死便是。”老者随口道,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不禁打趣出声:“莫不是主公见这女娃娃生的标志,动了心思?”
闻言,张元竟真的认真打量起了林妗染。
青丝曼妙,眉眼如画,樱红小嘴儿泫然欲滴,再加上那娇嫩白皙的皮肤,果然是上上品。
眼底的淫光却在念头转换的片刻又黯灭了下去。
“再上乘又如何?本督可是最瞧不上不贞之人。”
老者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
这女娃娃既一直跟在子书诀身旁,怕是早已不洁。
谁人不知能进张府做事的下人,必定是洁净之身,若是敢有所隐瞒,必死无疑。
老者讪笑两声,挥动了两下手中纸扇才继续道:“主公,净房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卯时一到便可采血了。”
门外街边忽而传来打更声。
亥时已到,他该再去会会这位锦衣卫大人了!
“看好她,若是一个时辰后不见我归来,就再送她一程。”
“是,属下明白!”
壮汉领命,跟着张元出了门。
关上房门便守在一边,全然没有注意到床畔之上的姑娘已经缓缓睁开了双眼。
虽然只是一枚小小的毒针,刺入口却是稍微动一下都会剧痛难忍。
林妗染眉头紧锁,用尽力气举起双手给自己号了个脉。
还好,当年学医时,她也选修了中医,号个脉完全不在话下。
察觉到自己已经血脉畅通,想来是已无大碍。
直至此时,林妗染才注意到周围陌生的坏境。
不似客栈那边简陋,这偌大的房间简直可以用‘金碧辉煌’四个字来形容。
窗外明明残月当空,窗纸却反射着金灿灿的暖光,连烛火似乎都变得格外明亮。
连摆在桌上的茶盘茶碗竟都是银制的,可见其主人的财大气粗。
难不成,子书诀带她回家了?
不对不对!
林妗染快速摇了摇头。
因为她注意到了挂在正门墙边的两幅壁画。
几个宫女打扮的年轻姑娘衣衫不整的在水池边嬉闹,水花四溅,池中央竟坐着一个赤膊男子。
林妗染不禁‘滋滋’了两声。
这古代不是最注重女子名节的吗?保守的很。
怎么会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挂这样的画?
再加上这屋子内看不见半点有关练武的东西,按照锦衣卫的行事风格根本是不可能的。
想来,这屋子的主人必定是个好色之徒。
等等!
她该不会是被子书诀那个王八蛋给卖了吧?
路线图找回来了,就觉得她没用了?
一瞬间,无数种可能在林妗染脑子里闪过,最后她选择了可能性最大的一种。
教坊司妓院!
子书诀一定是趁她昏迷期间带她回了京城,然后将她送进了教坊司。
不是说待在那里的都是有罪的女子吗?
小乞丐是倭寇!
子书诀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林妗染懊恼的敲了敲自己的头。
当时她就不该傻了吧唧冲出去枪路线图!
本想起身查探一下门外的状况,可刚动了一下,剧痛再次袭来,林妗染不受控的摔回到了床上。
奇怪,号脉明明已无大碍,为什么会这么痛?
门外突然传来人声,林妗染忙竖起耳朵听着。
似乎有人送了什么东西来,但被一个男人拦下了。
“主公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去,把东西放在门口就可以了!”
来人乖乖放下东西转身离开。
林妗染这才注意到倒映在门上的黑影。
居然有人守在门口!
肩头实在痛的要命,林妗染深吸了两口气,一咬牙终于坐了起来。
剧痛之下,她脸色憋的通红,冷汗顺着鬓间的碎发流了下来,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小心翼翼走到镜前,林妗染脱下了肩头的衣衫。
毒针刺进的位置已经红肿溃烂,可见其毒性猛烈。
回头又看了看黑影的位置,见他不曾动弹分毫,林妗染这才放心的取出勘验箱。
解剖刀锋利无比。
林妗染将毛巾塞进嘴里,又将解剖刀至于烛火之上炙烤了片刻,从镜中找准位置后,直接切了上去。
鲜血涌出,很快便浸湿了衣衫。
眼泪不争气的滚落了下来。
林妗染突然有些后悔。
当初为什么不在勘验箱里放点麻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