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还?本来就是我的钱啊,你答应给我的好处费,外加我买包的钱,你总不能让我掏自个腰包垫吧。”
“你!夏溪南,你别得寸进尺,这也想要,那也想要的,沈采薇她再傻,也不是个真傻子,你们这样无止境地搜刮,早晚会被她察觉的!”
“枫淇,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搜刮,不说好了她是我们共同的提款机么,你从上大学开始就心安理得地花她的钱,怎么一点不心虚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你当初你跟妈谈条件,你都同意了的,妈才同意你以后把那biao子娶进何家的门!”
“什么biao子!夏溪南,你把嘴巴放干净点!”
“行啦,大家都一个德性,别吵了,船翻了,我们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电话挂断的“嘟嘟”声,何枫淇气的把手机往地上一甩,撞到了摆在墙角的金属桶,铿锵有力,将沈采薇惊醒了。
“枫淇,和谁吵架呢!”沈采薇揉着眼睛从房间里走出来。
“一个biao子!”何枫淇脱口而出,缓了会神,道:“一个客户,没事。”
biao子?一个女人?客户?难道是那个姑娘?
他们在凌晨五点吵架?这个时间点?
沈采薇突然如鲠在喉,想着何枫淇应该跟她多说点什么吧,让她对这件事有个可以接受的认识,但何枫淇没再多说二句,他抓狂到恨不得拿头撞墙,飘过一句:“睡吧,还早呢。”
他把被子一裹,缩到了折叠椅里。
沈采薇的眼前飘过无数个“睡吧,睡吧,睡吧……”,他们住到一起后,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字了,他们之间的交流只能这样了吗,可能是没睡好的起床气吧,再去睡也睡不着了,她的心里堵得特别慌,本来今天就要早点去所里,轻轻地洗漱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临走之前望了一眼何枫淇,他像是睡着了,便没道“再见”。
但不跟丈夫告别的不礼貌感,叫沈采薇愈加难受,她可从来没有漠视过何枫淇,不过楼梯还没走完,何枫淇发来一条特别长的微信,解释说明了两件事,一件是房东涨房租的事,一件就是和biao子吵架的事,理由无非是翻来覆去炒冷饭:房东不讲理,他嫌搬家麻烦,不想给沈采薇添麻烦,吵架么,就是客户不讲理之类的,反正把责任全部推到别人身上。
沈采薇看了后,释然了,却并不开心,因为何枫淇告诉她,每个月涨了一百块的房租,那可是一百块钱啊。
恍恍惚惚地到达公交站台,在寒风凛冽的晨曦中,借势抽了抽鼻子,一个人的哀伤随着一辆车的靠近而中断。
“沈律师,去所里吗?”
是罗洛澄,他摇下车窗朝她笑,呵,此时此景,他就是一杯暖人心肺的卡布奇诺,沈采薇点点头。
“上车吧。”
为了显随意,他没特地为她开车门,他清楚发生的一切,明白她的悲伤和痛苦,但罗洛澄很矛盾,刻意的拆散他们,就不会对这个女孩子造成伤害吗,另外,是否还显得他图谋不轨。他同时也很纠结,保护一个女生是要具备有底气的身份的,他不具备,因她有合法的丈夫。
他更多能做的,绝非怂恿,而是在她寻求帮助时,做一个不离不弃的后盾罢了。
沈采薇一坐上他温暖的车,顿时神经懈怠,昏昏沉沉,说不出具体为何,这个身上有着奶香味的男生,总是能让她感到强大的安全感。
“昨晚没睡好吗?”罗洛澄试探地问道。
沈采薇本想否认,但是不间断的哈欠连天背叛了她,她只得“嗯”了一声。
“是有什么心思吗?”
“啊,没有。”
罗洛澄若有所思了一会,道:“你过得幸福吗?”
沈采薇一愣,开玩笑道:“生活嘛,有幸福的时候,也有不幸福的时候,你看我现在就挺幸福的,能坐在这么好的车里。”
罗洛澄望了一眼沈采薇故作开心的脸,苦笑道:“你先生对你好吗?”
沈采薇一愣:“嗯?还不错。”
罗洛澄没再追问,转换话题道:“还没吃早饭吧?时间还早,我们先去吃早饭?”
“好啊。”沈采薇不假思索,过了一会,道:“你怎么这么早到这个地方来了?”
她想着他不会住在附近的,写字楼里的女生们都说他是个富家子弟,那他家应该住在繁华的闹市区吧,即便是住在郊区,那也应在别墅区吧,而这附近,只有全城最便宜的房子。
想到房价,沈采薇又想到了涨了一百块的房租,如果何枫淇提前跟她讲,她肯定要去跟房东理论,大不了重新找房子搬走。搬家有什么麻烦的,他们年轻,多的是体力,钱才是命根子,想着想着,不禁黯然神伤。
“我来办点事。”罗洛澄道,他瞥了一眼沈采薇的神色,一眼望进了她的心里,打了一把方向,背过身去喉结一阵剧烈滚动,九年的感情,哪怕是九年的友谊,也绝非能做到一刀两断,干脆利落。
能如此干净了断的,多是绝情人吧,而沈采薇是那般深情。
听他说是“办事”,沈采薇便没再多问,在到达早餐店之前,两人再无他话,霞光却马不停蹄地渲染铺张,像一只展翅飞翔的凤凰。
车停在地下车库,一下车,寒气从头扑到脚,罗洛澄拿了条毯子,披在她身上:“别着凉了。”他的动作很得体,和她没有肌肤的触碰,让她只感到毯子的温暖力量,沈采薇挺不好意思的,本想说“不用了,谢谢”,却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
哎,在他的面前,她困倦寒冷的身体感受总是背叛她,为什么会这样。
进了电梯,罗洛澄摁了十六层,从观光电梯望出去,能看到他们工作的写字楼,原来这就是附近的一幢楼。电梯对着的即是一家店,没有店招,走进去看到摆在陈列架上的菜单簿,才发现这是个吃饭的地方。
服务生见到罗洛澄,先叫了声:“罗老板,早!”
罗洛澄一点头,服务生便领着他们往里走,他自然地拿下了沈采薇肩上的毯子,沈采薇茫然地顺从,别看店不大,越往里走,越别有洞天,这里没有堂食,一个单独的包厢连着一个单独的包厢。
服务生在一个包厢前站立,罗洛澄邀沈采薇进去坐,并对服务生说:“老样子。”
看来他是常客。
包厢里有扇极大的落地窗,从窗户望出去,忙碌的街道连着临湖的公园,公园里有老人在晨练,是城市里常见的清晨市井两重天。
而这是沈采薇第一次仔细地注视着这座城市,三十岁了,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了,一直像只鸵鸟,把头低到砂砾里赚钱攒钱,并不习惯抬头多打量一眼天空。
她被这难得的轻松感动,被这座城市的阳光和花香感动,以至于服务生端来了咖啡和早点,浑然不觉。
“这里离所里近,我们不用赶时间,这家餐厅不对外开放,你不用担心。”
沈采薇缓过神,他隐晦的话,她竟然听懂了,想必受到尊重当真能提高一个人的智商的,他是怕他们大清早的被熟人撞见,说不清,被讲闲话,他万般体贴周到。
粤式的早点,一屉一屉,小小的,精致无比,沈采薇不知从哪下筷,罗洛澄一直给她夹:“尝尝,你喜欢吃粤菜吗?”
“嗯,谢谢。”
虾饺、山楂糕、肠粉等等,不管哪样吃到嘴里都软糯绵香,这个味道,忽的让她想到了读大学时和父母去香港旅游,在一家雅致的茶餐厅里尝到的菜店,那会她还没认识何枫淇,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后来和何枫淇谈了恋爱,她就极少和父母一起出游了,因为恨不得把空闲时间都用来陪男朋友,还没工作那会,父母有时会给她旅游资金,让她和同学、朋友一起出去玩,但她哪舍得自己花,几乎都用在了何枫淇身上。
算一算,和何枫淇成双成对后,她不仅在经济上捉襟见肘,在见识上,也成了井底之蛙。
罗洛澄偷偷观望着对面的女孩,他是打听过的,沈采薇的父亲沈知行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外科医生,母亲邱水蓝是小学英语老师,称得上书香门第,当初在父母身边,她也是个泡在蜜罐里的小女孩,享受家人的百般疼爱。
罗洛澄并非在意什么门第观念,他去了解沈采薇的过去,是为了更好的了解她,而了解过后,愈加心痛,不是公主,那也是小家碧玉,怎么就过成这样子了呢。
“沈律师,你和你先生平时喜欢在哪种餐厅约会?”罗洛澄想从侧面打听她的喜好,想给她更好的。
沈采薇笑了笑,她和何枫淇之间哪有约会之说,她很久很久没在外面,同一个人在称得上饭店的地方,面对面安静的吃饭,更别说一起吃早餐了。想得起来的,在记忆里只有殷洁吧,但殷洁话太多,聒噪的不行,而和何枫淇呢,从来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