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一笑,罗洛澄即懂了,他真没料到何枫淇和那个女人这边烛光晚餐,那边花前月下的,却没给过沈采薇一次浪漫的情意,因为假如有过一次,善良的她肯定会说出来的。
“沈律师,你和你先生有矛盾吗?经济上的,或者其它方面的?我是说,如果有的话,你可以跟我说说,没准我能帮你解决。”
沈采薇一愣,这些天的交往熟识,她对他近,在他面前无比坦诚。
她对他也不太近,没跟他讲过家里的事,她和何枫淇的事,也不准备和他讲,她没有值得与他分享的,也没有需要向他哭诉的,他们仅仅是异性朋友罢了。
沈采薇打趣他道:“你很懂婚姻嘛,你也结婚了?”
罗洛澄的脸刹那间红了:“没有。”
“你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一样,没想到还会解决婚姻难题呢。”
罗洛澄挠挠头,他一做这个动作,就像弟弟似的。
“但你有女朋友?”话赶话,沈采薇问道,他戴着戒指,说她不好奇是假的。
罗洛澄没否认,也没承认,顿了顿,道:“沈律师,从律师的角度,你怎么看待婚内出轨?”
沈采薇吃了一惊,随后想想,他怎么会知道何枫淇出轨的事呢,不可能的,淡淡地道:“分情况看吧,有的能原谅,有的不能。”
“即便原谅了,以后如何继续生活呢?”
“生活是要向前看的,婚姻是要经营的。”沈采薇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她可从没翻过何枫淇的旧账。
罗洛澄心疼的揪成一团,多豁达的女孩子,本可以拥有更璀璨和光明的人生:“你太优秀了,什么样的男生才配得上你。”
沈采薇一时失语,她跟优秀这词哪搭得上边,从小城市来的,没见过世面,读书时成绩一般,如今工作了,是一个不求上进的小律师,她的事业和梦想全在家庭上,何枫淇优秀了,她就高兴了。
“我没你说得这么好。”沈采薇道。
“你要自信一点,也要学会保护自己。”
哎,他老提“保护自己”,这是他的口头禅么,但沈采薇仍生出细微的感动,和她今天第一次仰头打量这个城市一样的感动:“罗先生不是说了么,眼下解决不了的难题,就交给时间吧。”
罗洛澄哑口无言,他听得出她对这份感情的不舍,和不愿道与人听的苦涩。
“你也吃点东西吧。”她看到他的盘子还是空的。
罗洛澄点点头,二人接着吃饭,这顿早饭吃得如计划的那样漫长。
之后一段时间,罗洛澄时不时的会来沈采薇的办公室,不过不谈沈采薇的私事了,而是带着法律咨询来的,他对自己许过诺,不逼她,等她、助她、护她。
所里的资深律师多了去了,但他的法律问题很简单,沈采薇怎么说也是通过司法考试的,也能解答,罗洛澄这么做,无非还是让别人认为他们不过是关系不错的普通朋友,他觉得有义务呵护好沈采薇的名誉。
其实别人根本不会把他们往那样的关系上想,在这幢楼里的女人们眼中,罗洛澄是难以高攀的男神,白富美还不见得有机会呢,更别说已婚的、普通的、小透明般的沈采薇了。
但三年前在路口的回眸,在罗洛澄的心底里埋下除他自己,无人能体会的刻骨铭心。人与人的缘分,妙不可言,不管是灰姑娘,还是富家小姐,不管站在那的女孩来自哪里,姓甚名谁,做何职业,只要是她就可以了,也只有她配得上那惊鸿一瞥。
先来后到,缘深缘浅,或许到最后,不过是一场无缘无份的空欢喜,爱情的法则,罗洛澄诚意遵循,只要她好,任何结果,他坦然相受。他有满腔的爱想给她,也有满腹的心痛,但不着急,不能急,急不得,在数九寒冬中,一日复一日地接受着沈采薇对待何枫淇的痴情,她对何枫淇所作所为的愚钝。
他尊重、关心、鼓励着沈采薇,用发自肺腑的,独一无二的方式。
去找她时,会给她带一些吃的,咖啡、奶茶、制作精美的蛋糕、当红的点心之类的甜食,他知道有着少女心的沈采薇是爱吃的,有时是一束花,一个可爱的小挂件,一枚别致的胸针,反正都是不太值钱的小物件。
他总会用非常顺理成章的理由,让她把东西收下来,比如说是正好逛街时看到了,抑或是所里的同事送的,他用不上,等等。
他还不吝啬对沈采薇的赞美,让她能感受到振奋的精神力量。
“你今天的裙子真好看,显气色。”
明明她穿的是一件洗到发白的旧衣服。
“你字写得真漂亮。”
他一脸认真地欣赏她在档案袋上的落笔,明明她认为自己的字就是螃蟹爬。
“你真细心,把档案整理得又快又好。”
明明她每天除了干乱七八糟的杂事,正事一件也没做。
沈采薇知道大楼里,包括律所里,有许多的女生觊觎他,但她没有,连头发丝粗的春心荡漾都没有,别说她已婚了,没结婚也不会,她觉得不配。
沈采薇对自我的定位,让他们的相处变得格外自然。
在这样的相处中,她爱上了上班,罗洛澄的友情,也成了她的精神支柱。
因在家中,日子不咸不淡。何枫淇继续在家待业,目送妻子上班,目迎妻子下班,很守规矩的良家妇男的样子。偶尔出轨这茬还会蹦上她的心头,却没之前那般强烈了,偶尔何枫淇会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刷好牙后突然说饿了,要叫外卖吃,外卖送到了,又不吃了,说要出去谈项目。
比如下了一场小雪,她趴在窗户上欣赏雪景,恍惚又看到何枫淇和那个姑娘并肩在小区里走过,可楼下有许多孩子在堆雪人,跑来跑去的,看不清楚。沈采薇好一阵迷茫,她连自己的丈夫长什么样,都不确定了么。
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是她很久没认真观察过何枫淇了吧。她都不敢和他平视了,怕被他时常的冷漠刺激到,他仍无睡她的征兆,他要么晚上不睡,等她白天上班后再睡,要么把折叠椅一支,在客厅里囫囵凑合一晚。
缺乏物质支撑,缺乏精神沟通,缺乏身体交流的婚姻能是什么滋味,沈采薇心里清楚,比白开水更寡淡。
但人的受耐力就是那么回事,越忍受,越能忍受,忍到后面,麻木不仁。
不过沈采薇是个不认命的女子,她说把问题交给时间,不代表坐以待毙,在重温了几遍贤良淑德的理论后,决定改变现状,和何枫淇的家里人搞搞关系,把关系搞搞好。
这天,上天给了她一个契机。一位律师去湘西开庭,拖了几年的案子大获全胜,高兴不已,给所里每个人带了一大串腊肉,沈采薇打算把这串肉送给公婆。
一来她和何枫淇不开火,这肉没法吃。以前听何枫淇吹牛他上小学二年级就会做饭了,可沈采薇一次也没享过口福,吃个水果都是她洗好的,更别指望他出去买菜了。而沈采薇不会做饭,到了周末洗这涮那的,忙得团团转,搞完了还总得歇歇吧,根本没精力学烹调。
二来那天王瑛到殷洁家找到她,两人没吵,但交流并不和谐,而以后还得相处啊,她是儿媳,王瑛是婆婆,以沈采薇受的教育来说,儿媳妇首先低低头,不丢人。
到了公婆的住处,敲了半天门,没人开,但门上又没挂锁,显然是从里面反锁的,打电话吧,打了两次,都无人接听。
邻居走出来问沈采薇找谁,沈采薇说明来意,邻居道:“哦,你找那对老夫妻啊,他们搬走了,不住这了。”
沈采薇吃了一惊:“他们说搬去哪了吗?”
“没听说,说是跟着儿子享福去了。”
跟儿子享福?王瑛就两个儿子,难道搬去和何枫明一起住了?何枫明和夏溪南是租房子同居的,他们老两口再掺和进去,画风莫免太新奇了吧。
可沈采薇转念一想,估计是为了省房租。
何枫淇家是本地农村的,农村里的农村,在荒郊野岭的地方,再过个一百年也不一定能拆迁到的那种。沈采薇只去过一次,王瑛夫妇现在也不住家里,前些年还住的,细想起来,自从她和何枫淇谈婚论嫁开始,他们即在城里租房子住了。
虽说租的是城乡结合部的平房,房租比地板还低,但也是要花钱的,而且王瑛夫妇已经不上班了,家里的宅基地还要打理,也没有像别人的父母那样,管小两口的吃喝,那他们住在城里的意义在哪呢,沈采薇问过何枫淇,他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现在他们搬走了,沈采薇迫不及待地回去把这事和何枫淇探讨一番。
到了家门口,太冷了,偷懒不想拿钥匙,敲门,敲了半天,没人应,刚准备拿钥匙开门,这时门开了。何枫淇探出半个脑袋,一见是她,像泥鳅似的滑了出来,把沈采薇堵在门口,不让她进去,他穿着单薄的睡衣,冻得牙齿咯吱响。
沈采薇感觉不妙,他鬼鬼祟祟的,屋里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