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张家的厨娘李婆子做了很多的菜,还煮了一锅熟地黄排骨汤。
这汤是张芩想吃,自己凑着配方煮的,已经得到了全家人的一致喜爱和好评。
今晚便也打算煮这个汤来给忙碌了一天的学徒和长工们,补补身体。
小杨鬼鬼祟祟的摸进了厨房,看到李婆子背对着他,便快速的把手中褐色的药粉纸包倒进了锅里。
提心吊胆的拿着锅勺和弄均匀药粉,小杨抬头就看到李婆子诧异的视线,吓得心头一缩,险些丢下勺子就跑。
谁知李婆子并没有看出异样,只是笑呵呵的说道:“小杨你饿了啊,我已经在炖菜了,再过一会儿就煮好了,你要不先吃一点?”
小杨一愣,从他来到张家医馆开始,李婆子便对他们每一个学徒都很好。
李婆子性情温柔,每次做了什么好吃的,都会招呼小杨他们。
从来没有厚此薄彼过。
而听说,因为李婆子的身体原因,她是没办法有小孩,所以才对他们这群小孩子特别好。
小杨不由想,如果医馆真的烧起火来了,李婆子能不能跑掉。
看到小杨站在锅边愣生生的样子,李婆子却以为小杨是害羞了。
只纵容的从锅里盛了一碗汤出来,放到了小杨的手里。
小杨捧着热腾腾的排骨汤,李婆子神情温柔:“吃完就再等一刻钟就行了,偷偷吃,别告诉他们,一会儿跟你抢你就没有了。”
小杨心头一软,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婆婆,今晚你不要睡的太熟了,听师傅说,晚上会有个客人过来,他要单独接待。”
李婆婆以为是张若阳叫小杨传话,没多想就应了了一声。
小杨听到这声回应,便像是放下了心头的一个包袱,轻松的喝着肉汤。
坦诚的说了一句:“这个汤真好喝。”
夜空繁星如斗,常惟钦半夜睡不着,搬了个椅子在院子里看星星。
日前得知太子登基的消息。常惟钦心中那股杀意几乎要满溢出来。却又生生止住了。勉强流了几滴眼泪。
勉强没让这医馆中的人,看出异样。
自从那日之后,常惟钦晚上便总是睡不着了。一闭眼,总觉得芒刺在背。
每天晚上,总要出来吹吹凉风才能睡得着。
他目光扫过这个院落,有点强迫症的看着砖瓦墙缝。忽然听到了一丝异响。
是刀刃被插入人体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化作梦魇,他早已经听了千百次!
常惟钦顿时警惕起来,神色凝肃,低矮着身子隐藏在了阴影处。
便看到了一个在月色中,半身沐血,手上拿着尖锐刀刃的人。
常惟钦瞳孔紧缩,难道是朝廷的人,知道了这里?
但随即,看到那个人动作笨拙的很,常惟钦又放下了心中的怀疑。
朝廷的人,不可能行为这么笨手笨脚,兴许就是前些日子,听那个小李说的,李大牛吧。
他大半夜摸进医馆,是想要谋财害命?
李大牛小心的走进堂屋中间。东间房的门被锁上了。他拿出钥匙小心的打开了门锁。寂静夜色中,传来了清晰清脆的声音。
他提着匕首,小心走进室内。忽然听到了脚步声。转头正要看过去。却被尖锐的利刃,顶住了腰间。
男人的声音,贴在耳畔。
“你是谁,你要来做什么?”
李大牛冷汗从额间滑落:“我,我是……”
口中急躁唉唤着,却拿着手上的利刃往侧边送去。直冲着常惟钦腰腹而去。
常惟钦神色一冷,用力握住李大牛的刀,将他的手往下一掰。听到了清脆的一声异响。
这样嘈杂的动静在安静的院子里格外突兀,本就没睡熟的张芩从梦中惊醒,推门而出。便看到常惟钦抓了李大牛。
她急走几步过去,又忽的看到不远处的房间里,燃烧起了一层火光。
糟糕!是医馆的方向,今日是小杨守夜,莫非他已遭敌手了!
张芩皱眉,听到声音的李大牛在常惟钦手下挣扎。被恼火的张芩一拳打了过去。当即便耳鸣头晕起来。
张芩收手,目光冷凝。
如今火势汹涌,不是打人的时候,不然张芩一定会揍死李大牛。
她拍打着父母房间的门,两人被叫醒,匆忙套着衣服起身。张王氏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张芩神色焦急:“娘,你快把爹叫醒,药堂烧起来了。很快便会波及到这边。”
如此之大的火势,不是一点点水可以救下的。张芩只能叫父母尽快逃命。
通知完父母,张芩看了看常惟钦:“多谢你!我欠你一条命。你也尽快躲去屋外吧!”
常惟钦看着她:“刚才我过来之前,听到了一声惨叫。不知道是家里谁出事了。
张芩匆匆点头,目光扫过院子里的铜锣。将其捡起,快速敲击。
铜锣的声音洪亮,厨娘李婆子匆匆走出房间。左邻右舍也都被吵了起来。
张芩神情镇定,声音响亮:“快出去,不要捡财物了,逃跑要紧!”
李婆子连连答应,却没看到自己的丈夫,忙急声问道:“姑娘,我家老头子呢?”
张芩皱眉:“没看到文叔,我去找找,你先走。”
这时张若阳和张王氏也都出来了,张芩忙催促到:“快走。”
外院的门被打开,冷空气扑了进来。医馆的火势被抑制些许。
常惟钦杵着拐杖跳了出去,张芩扫视一圈,果然没见到文叔和小杨的身影。
张芩用绳子绑住李大牛,将他拖出屋外。而后又从水缸里打了冷水,将水泼到身上打湿衣服,再弄湿布巾捂住口鼻。
见她又要走进火场,常惟钦眉头一皱:“不要再进去了,里面火势大,不是一点水能救的。”
张芩抬头,眼角微红:“可是文叔还在里面,他是因为我说要守夜,才会遭遇这样的厄运!”
说完,张芩便进入了医馆。顶着炙热,目光扫过了医馆内的景象。
被文叔细细整理好的货架如今汹汹燃烧起来了,种种珍贵的药材都被卷入火海,张芩亲手从山中带回来的柴胡烧了一片。
浓烟滚滚,屋顶都被撩起了火星。
张芩小心的往边上走,终于在煎药房的角落。看到了文叔倒下的身影。
她心中一喜,把文叔从地上扶起,背在背上,艰难的逃了出去。
医馆外院门口此时已经有零星的人走了过来,张芩没时间看他们,只将文叔放在地上后,观察了一下,神色忽然变得有些茫然。连连确认了好几次,才手指颤抖的捏住了裙角。
她看向父亲张若阳:“爹,爹,文叔好像,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