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翠兰刚才就听到潘氏的声音,特意躲着没出来。
这会儿叫了她,不得不出去。
“娘,什么事?”她还是对她保留些尊重的。
潘氏见到她立马竖起眼睛,“我问你,我带着你侄儿来要碗鸡汤,你给是不给?”
那样子更像是强迫,杨翠兰记得灼萝说过的话,直视她道:“娘,这汤要是我的,我一定分给你们一碗,可这鸡是人家阿萝妹子抓的,汤是人家亲手做的,我也是蹭个饭,做不了主。”
听了这话,潘氏心头发恨,这贱人倒是会推脱,她这么一说,自己反而不好向她要。
又对灼萝陪着笑,“灼萝啊,大娘知道你是个仁义的孩子,指定不忍心我们这老少饿肚子的。你看,这么一锅鸡汤,你们几个也喝不了啊,就让我们帮帮你们,省的浪费不是?”
她直接从杨翠兰手里抢过碗,就要自己动手去舀,却被灼萝一把推开。
她最是厌恶这样的老婆子,倚老卖老,仗着自己岁数大,就道德绑架,让所有人都围着他转,“你这老婆子没脸啊,听不懂人话啊?我说了不给就不给,你还敢来抢?”
潘氏没料到灼萝会这么不给她脸,她以为不看僧面看佛面,看着杨翠兰,她也能给她一点面子。
她使劲掐了小孙子一把,登时孩子哇哇大哭,很快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潘氏假装安抚孩子,抹着泪道:“好孩子,别哭了,都是奶没本事,让你挨饿。奶本来寻思元家大媳妇是个仁善的,想给你讨碗汤喝,没想到啊……乖,咱不喝了,咱忍一忍,先饿着。”
杨翠兰看她这么毁灼萝名声,又急又气,“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哪有你这样赶鸭子上架的……”
话没说完,又被潘氏的哭声盖住,“也不怪人家元家大媳妇,就连自己儿媳都不行哪,还指望别人家的吗?”
又对杨翠兰哭着道:“翠兰啊,你别嫌娘丢人,娘实在是没办法,想给你侄儿弄碗吃的,不至于饿死了他。你不给没关系,娘再向别人要去,总有好心人的。”
灼萝还真是低估了潘氏,这巧舌如簧的功力完全可以和崔金枝媲美了。她都想给她俩开一局,一决雌雄,看看谁是天下第一。
人就是不抗嘀咕,刚嘀咕一下崔金枝,她那尖锐的声音就划过来,“老大媳妇,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做人咋能这样,看见人家有困难,你咋能不帮一把?娘平时可不是这么教你的。不过是一碗鸡汤,又不是要你金山银山,大方点,别那么抠门,多让人笑话,人家也会说我没教育好你。”
“金枝婶这话不错,你看人家祖孙俩多可怜,不就是一碗汤嘛,加碗水的事,这都计较,真是小气。”
灼萝听到这些话,只觉得可笑。
“呵呵……”
见她如此,众人都愣了一下。
灼萝环视了一圈人,道:“你们一个个说得轻巧,我问问你们,要真是换做你们,你们真的能给吗?”
“你以为我们跟你一样小气啊?”水根媳妇不屑道。
灼萝挑眉,“是吗?那下午分牛肉的时候怎么就没见你们大方啊?”
“一个个的眼睛都盯着别人的肉,就怕比别人的少。”灼萝犀利的眼神在崔金枝脸上一刮,她顿时偃了旗,耷拉下眼皮,再不说话。
“白得的你们还挖空心思想多占一点便宜,我自己猎到的东西,我还不能护着了?你们刀切豆腐两面光啊,跟我在这玩双标哪?”
众人也没了话说。
潘氏见没人为她说话了,着了急,“那他一个孩子,嘴馋了,想吃点。咱都是一个村的,你个做长辈的,给他吃点怎么了?”
灼萝正发着火,别人都躲着,偏她往前冲,这不是找骂嘛。
只听灼萝指着她鼻子喝道,“你孙子嘴馋,你不教训他,偏厚着脸皮找上我来。你当你是叫花子要饭,还是当我董灼萝是冤大头,我该你家欠你家的?”
潘氏仍旧不服,“我们都吃糠咽菜,你们家却吃这么好的东西,不应该拿出来给我们大家分一分嘛。自己吃独食,你也不怕被雷劈了?”
灼萝不怒反笑,“我家有好东西就得分了?怎么不见你把你家东西拿出来分了啊?你炖肉的时候,怎么不说分我一口?你要是大方点,分给我们一些,或许你小孙子也不会受这么大的罪了。”
潘氏被怼得哑口无言,又气不过,就捂脸痛哭上。
李大壮见状道:“元家媳妇,你连给我家墩子治病用药都不要钱,一碗鸡汤也就别和他们计算了。再说,你那鸡汤那么多哪,少一碗也不会少了哪去。”
灼萝挑眼看向他,“是,我不缺这一口汤,可我愿意给和别人强抢是两码事。再者,今天她要的不过区区的一碗汤,到来日她要我的命,我是不是也要给她,才能显示我的大度?反正不过是条命嘛,这世上又不差我一个。”
李大壮忙道:“那不能,咱们大伙也不会同意。”
灼萝斩钉截铁道:“但道理是一个。”
李大壮想了想,也没了话说。
灼萝站在中央,腰板挺直,一身戾色,威慑众人,“这世上没有白拿的东西,你们谁想喝碗鸡汤,行,拿东西和我换,我不该谁的欠谁的。别以为我们孤儿寡母没有依靠好欺负,是个人就想到我们这占点便宜。我董灼萝不小气,谁要真有困难,我能帮就帮。但我也不大度,谁也要是惹到我,我绝不客气!”
灼萝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三小只望着她,忽然心中升起敬仰之情。
有人护着的感觉真好。
不由也挺直腰板,做娘的威武,做孩子也不能差到哪去。
众人讪讪,不敢再说什么,都一个个静悄悄的躲开了。
潘氏见众人都走了,没人给她撑腰,自己也从地上爬了起来。
领着孙子要走,就被灼萝叫住。
“我话还没说完哪?”
潘氏这回是真的怕了灼萝,怯生生转回身,苦笑道:“我不要就是了。”
灼萝冷哼一声,“我是警告你,以后不许你再欺负翠兰,不然——”
话没说完,让她自己去想。
果见潘氏惧的直咽喉咙,“我知道了,以后我都躲着她走,这行了吧。”
灼萝半天才“嗯”出一声,潘氏像是得了特赦,一溜烟就跑了。那腿脚,可不像她平时赶路那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