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庭桉不像是跟我开玩笑的样子。
我皱了皱眉头,问道:“是因为这片竹林吗?”
胡庭桉反问我:“认识这一片是什么竹吗?”
我摇头。
“万古湘江竹,无穷奈怨何!年年长春笋,只是泪痕多。”胡庭桉沉声浅吟,“这是大名鼎鼎的湘妃竹。”
湘妃竹?
相传舜晚年南巡途中,殁于苍梧,娥皇女英攀竹痛哭,泪滴成斑,之后二女双双殉情。
湘妃竹承载着娥皇女英莫大的幽怨凄楚,本就是极阴之物。
更重要的是,湘妃竹并不适宜凤凰城的环境,却能在这个院子里如此茂密的生长,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有人设阵法为湘妃竹的生长创造了条件。
照壁八卦图、拱形湘妃竹林、上宽下窄的墓室样大门,甚至,脚下踩着的这方土地里,我都有理由怀疑,可能埋了什么东西。
这是我外公林三卦的地盘,他又是有名的风水大师,如此精心设计的阵法,大多是出自于他老人家之手。
牌位上刻着的是林三卦,这个灵堂,便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可最后躺在棺材里的,却是胡庭桉,这里面的文章怕是大了去了。
外公和胡庭桉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渊源?
我不敢问胡庭桉,毕竟,他会被这阵法所困,有可能是外公救他,也有可能是囚禁他。
如若是后者,我这一问,便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至少在他帮我解决掉外婆的事情之前,我不敢问。
转而又看了一眼竹林,既然这竹林在阵法之中,那么,刀砍火烧都是没用的,否则胡庭桉也不至于被困这么久。
斟酌了一下,我问:“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你才能破出这个阵法,自由的走出去?”
胡庭桉回道:“等到竹子开花的时候,阵法不攻自破,我便能够重见天日了。”
“想要竹子开花,需要很多条件。”我说道,“四时更替,风霜雨雪,每一样都是不可控的,而这整个院落里的阵法,却是一层不变的,只要阵法在,竹子便可能永远这样郁郁葱葱。”
“对啊,想要竹子开花,需要天时、地利。”胡庭桉伸手轻抚我的脸颊,眼神迷离,“而你,便是我的人和。”
我的心狠狠一颤,身子一抖,下意识的想要躲,胡庭桉却先我一步,将我用力搂进了怀里,说道:“二十年,媳妇儿,该来的,终究会来,你准备好与我一起面对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了吗?”
“我说过,我选择相信你。”我坚定的看着他说道,“希望你不会让我输的太惨。”
“你外婆的事儿,只是一个导火索,在这件事情的背后,藏着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睛,他们在盯着你,盯着你外婆、外公以及他们身后的势力,也在盯着我。”胡庭桉严肃道,“而你却是一张白纸,你外婆将你保护的太好,在你去找柳金花之前,尚且还有退路,但现在,你已经退无可退。
他们要把你当做一把利剑,刺向我们的胸膛,而你之于我们,本是唯一的铠甲。”
“陈家,也在这些人之列,对吗?”我问。
胡庭桉看着我很认真的说道:“媳妇儿,想要知道真相,不要听别人说,这天底下口腹蜜剑、包藏祸心的人太多太多,没有人能够永远做你的保护伞,你得擦亮自己的眼睛去看、去闯,懂吗?”
我用力的点头:“懂。”
“别怕。”胡庭桉轻拍我的后背,像是安抚,“二十年前,我便已经在你与天门铃之间缔结了血契,天门铃是灵物,认主,有它在,一般人便轻易不敢动你,我也会尽我所能的护你周全,你只需要循着自己的心往前走便是。”
“所以,金花婆婆我还是可以信任的,对吗?”我问。
胡庭桉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小瓶子,瓶子里有一小撮毛茸茸的东西,指甲盖大小,递给我说道:“把它带在身上,遇到危险的时候,催动它。”
说完,将催动符咒告诉了我。
……
从胡庭桉那里出来,我将护身符和匕首重新装在身上,漫无目的的走在青石板路上,回想着我与他说的每一句话。
有些事情真的很奇怪,在今夜之前,我与胡庭桉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可靠近他,我会莫名的感觉心安,而这种心安,在这个世上,曾经只有外婆能给我。
去找他,便是打定主意信任他,这是毋庸置疑的。
金花婆婆可信,那么,百蛇阵便是用来保护白事铺子的,外婆的事情我便可以暂且放一放,而陈家与徐刚……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站在了玄器阁的门前,月光下,门口石狮子脖子上挂着的八卦镜反射出荧荧的光。
视线往下,眼神扫过公狮子脚下绣球的时候,猛地一顿,刚才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
抬脚刚想过去查看一下,身后,徐刚的声音冷不丁的传来:“林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