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目送着小姑娘离去,正要也回屋喝口茶,就见白衣的少年走到了庭间。
他立刻站住脚步躬身,脑门上冒着汗心想这位怎么逃席出来了是不是东西不合口味但是明明已经让人做了几道安徽特色菜了啊?
他知道这位是谁,甚至连行踪都是他讨好县太爷漏出去的,面对本尊更是毕恭毕敬:“张公子有何吩咐?可是哪处伺候得不周到?”
“并无不妥。这住处幽静,一切也很好。”张公子点头道。掌柜偷偷看了一眼,见他确实没有不愉之色,默默松了一口气,结果就听得对方问:“刚刚站在这里那小女孩,长得很像我一个表妹,她是何人?”
掌柜心下暗笑。毕竟年纪小,上来就说人家像他亲戚,别人还没问呢你说什么?一听就知道是找借口:“那姑娘姓贾,向敝店出售过一些独家菜谱。”
张公子一脸的不可置信,掌柜却坦然地与他对视,不知为何甚至有点得意:“方才席间有道点心是牛奶做的,不知道公子有没有试,正是贾姑娘家中秘方。”
张廷珞回想了一下那碗“清酪”,白乎乎嫩生生,小勺子舀起来颤巍巍地抖,像豆腐一样细嫩,还搭配着可以加在上面一起吃的果酱和坚果之类的东西。他看到时原本以为是京城的酥酪,吃了才发现不是同一种东西。
其实他是在京城长大的。去年长兄张廷瓒去世,他扶棺回老家安葬。长兄如父,与他感情甚笃,他在桐城闷了很久不愿回北京,直到二哥张廷玉写信让他郁闷就多出去走走,不必急着回北京,还说武昌洛阳一带尽可去看看。
南边不惯吃牛乳,他好些日子没碰过并不觉得想,今天这一碗清酪,让他想起在京师,大哥手把手带着他读书的那些日子。
物事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只是没想到他以为是小可怜的少女可能非常能干。张廷珞心想,自己先前下意识地那么想人家,又何尝不是一种傲慢。
“她如今是去……?”他抬眼看向掌柜。
“去厨下指点我家厨子一些细节问题。若是公子有事找她,我现下便喊她出来如何?”掌柜试探道。
“不必,”张廷珞竖起手掌制止他,“我是逃席出来的,一会尚得回去。等她忙完,你找人与我小厮阿诺说一声罢。”
掌柜满口答应,张廷珞便回去了。他离席时间甚长,但张英的面子隔着数千里也管用,在座的无人敢强要他罚酒,只是年二少爷坐在他旁边,轻笑道:“你头上落了海棠花。”
张廷珞赧然,默默拂去:“廷珞无状,多谢年兄提醒。”
年羹尧笑道:“容臣何必叫得那样生份。你我本是同辈,何不以字相称?”
张廷珞知道他对其他人都看不太上,唯独对自己挺客气,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一拱手:“亮工。”
年羹尧确实难得有看入眼的人。他容貌得极像父亲年遐龄,父子二人都是当朝著名美男子。他自小跟在佟氏身边,满汉双语都会,武艺精熟,才学亦佳,父亲又是荆楚一带的最高执政官,从小身边的世家子弟可以说没有任何人在任何方面比得过他,如今见了张廷珞可算眼前一亮。廷珞眉目疏朗,气质清雅,家世风评也好,性格又温柔和善,年二难得地想要结交。
两人都是少年才子,共同话题还是有的。张廷珞言及自己还没去过黄鹤楼,过两天应该去看看,年羹尧闻言笑道:“去岁我也与几个人去过好几次,风景确然是好。便是下雨也别有一番韵味,”又告诉廷珞走哪条路风景最好,“我若是你,难得来一次,宁可冒险些也不要走大路。就是要去别人不敢走的地方,才能看到不一样的景色。”他欣赏廷珞,这番话也说得十分真心,俊美的脸上不自觉地带出些睥睨之意来。
张廷珞一边听一边微笑点头,心想这副神态,为何总感觉有些……面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