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还有点意思。”
原本以为钱伯这一下只是普通的阻拦,方星尘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甚至推出去的肉掌只是靠着本身的力气,并没有附加任何内力。
但是,当掌与杖相接的一刹那,方星尘竟然意外地察觉到一股雄厚无匹的内力从木杖上传了过来,透过手少阳心径直向心口奔来。
不过饶是如此,心智已被斩日魔刀同化的方星尘连动都懒得一动,仍是按照原样,抬起一双肉掌按了过去。
“额……”
原本是钱伯蓄势待发,可他骇然地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拼尽全力催动的内力在通过木杖传过去之后,竟然如泥牛入海一般不见了踪影。
这还不算,原本分明没有催动内力的方星尘竟然连一点影响都没用,只用身体上的力量便将自己攻势抵挡了下来?
钱伯眉头微皱,不再言语,反而加急了内力的催动。
他深知,此时先发制人的自己已经将全部底牌亮出,如果这都不能一鼓作气打方星尘一个措手不及取得主动的话,那么落败也只是眨眼间的事情而已。
为了达成当年对家主的亲口承诺,为了方家上上下下,钱伯决定豁出这一把老骨头也要拦住方星尘。
凭借多年世事阅历,钱伯能感觉得出来,一旦放由方星尘离去,那么定会造成此生最大的憾事!
“家主,留下吧!”
口中嘶哑着哀求道,拼尽全力的钱伯喉咙中依然感觉到一丝腥甜,但饶是如此,还是眼神坚毅,不肯后退半分,就这样和方星尘于木杖两端僵持着。
“呵……”
也许是斩日被封存太久,适才与方星尘之间尚余一丝隔阂,不复当年默契。但经过钱伯这一番内力施压,二者之间正以惊人的速度来恢复当年的契合程度,几个呼吸之间,方星尘的眼神愈发显得狂傲、迷离。
“钱伯……”
可就在二人僵持,发觉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拦得下家主方星尘的钱伯心头愈发冰冷的空档,方星尘突然开口了。
“家……老爷?”
耳中听得那个熟悉的声音,钱伯微微一阵错愕,下意识地便舒缓了内力的输送。
二人相持几个呼吸的工夫,钱伯原本浩瀚于身后的气海却在他全力施为之下眨眼间被压榨得将要见底,此时一愣神,原本就有些捉襟见肘的真气顿时停了下来,只留下钱伯一双手掌还停留在木杖上。
“糟糕!”久不对敌,钱伯在这下意识的动作之后猛地一阵惊醒。
眼下自己正和被斩日魔刀重新吞噬了心神的家主对峙着,怎能在这个关键时候走神?
就算自己全力应对都不可能是方星尘的对手,此时这么大一个破绽,在被斩日支配的境况下,自己可还有生还的道理?
“唉……罢了,方家待我不薄,如今这把年纪,便是送回方家也不是什么亏本买卖。只是……老爷,我愧对你昔日所托!”
念及此处,来不及做任何变化,甚至连一丝反抗之意都无法兴起的钱伯微微闭上眼睛,准备受死。
“唉……让开吧……”
等了许久,方伯都没有察觉到眼前的方星尘有任何对自己不利的动作,反而那声明显是老爷神志清醒时的嗓音再度响起。
“老爷?真的是你吗老爷?”微微睁开眼睛,钱伯瞪大了双眼,看向前一刻还和自己武力相向的方星尘,神情激动。
“是我,钱伯。”
借着月光,方星尘一双虎目复转清明,低头看向眼前这个一辈子对方家忠心耿耿的老管家钱伯,眼神复杂。
轻轻放下双手,扶着虽然只过了短短几吸时间但早已经筋疲力尽的钱伯慢慢坐到地上,方星尘语调歉疚地说:“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你如此,是我方家对不住你,是我方星尘对不住你……”
“家主休要如此……”见方星尘重新找回神志,钱伯自是喜不自胜,甚至连今夜家中所遭大难的悲痛感也消减了几分。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呵呵呵呵……咳咳咳……”身体本就透支过度,加上此时心神松懈,钱伯不由得连声咳嗽起来,显然刚刚负担已然超过所受极限。
月光下,看着钱伯愈发苍老的面容,方星尘心中愧疚得无以复加。
“钱伯……”
“呵呵……没得事没得事……”咳嗽了两声,钱伯身体陡然一震,显然察觉到了些什么,在抬头的时候,神情已变得安详、慈和。
“唉,在方家一辈子了,到头来也没扔在外头,这是老爷的恩典啊,些许小事不必放在心上。”钱伯面目含笑,“不过说到底,那……咳咳……那斩日倒也有点良心,好歹我也……咳咳,我也看了它这么多年,能让你出来送老夫最后一程,也好……也好……”
而此时虎目含泪的方星尘再也无法言语,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的方伯一点点消散了生机,最终不再有一丝生人的气息。
钱伯今年已近古稀之年,三日后便是六十六岁寿诞。他本来将至寿限,又为了阻拦方星尘而榨干了气海,这才驾鹤西归。
“一路走好……”沉吟了许久,方星尘在心中祝祷片刻,继而长身而起。
“来吧,老伙计。”轻轻呢喃一声,方星尘眼神微闭,再睁开眼时,已然换上了适才被斩日支配时的神情。
“唉……”
扭头看着面带祥和之色坐逝于地的钱伯身影,此时已然占据方星尘心神的斩日脸上也露出一种复杂得难以言说的神情。
“这老头人还不错……可惜了……”
“唉,你也不错,虽然封了我这么多年吧,但也不能全怪你……不过说回来,还真要谢谢那个杀了你五个儿子的人呢,要不是他逼着你没路走了,我真不一定能出来!”
“嘿嘿……作为报答,我就按之前咱哥俩谈好了的……”
说到这里,斩日借由方星尘口中说出的语调陡然转向冰冷,“我就帮你弄死他吧。”
话音落地,突然听得身后房顶上传来一个阴阳怪气,尖利得不似人声的声音接过话来:“呵呵,不过是一块铁疙瘩,也学着人家胡吹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