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有浮安这样的人在,郭品的安全也得到了保障。这也是郭老爷子愿意看到的事。郭家在江南是富贵人家,产业颇丰。士家工商,商居最末,意味着郭家地位一般,但好歹日子过得殷实。培养个士子,是郭老爷子梦寐以求的事,这可惨了郭品,幼时对着《四书五经》摇头晃脑,青少年时期过得极不幸福。
朝廷积弱已久,镖师行业兴盛,走镖人极为吃香。平治城是当今天下镖局最多的地方,大大小小的镖局加来足有七十六家。在平治城,三大镖局为走镖首选。
大隐镖局方星尘。
平安镖局林平安。
金门镖局孔金门。
三足鼎立,分别占据平治城三角之地,府宅坐落周围,人人敬仰敬畏。
郭品当然知道这些事情,他们郭家还曾出过高价聘请方家来押镖,但百闻不如一见。
路过方府的时候,郭品抚摸着铜门前两座巨大的石狮子。“这方家的宅子简直比我们郭家还要气派咧!”郭品这话还真是由心而发。
“不要把这等英豪之家与你家对等,瞧瞧你们镇宅狮,就差没镀一层金子,你还好意思提。”浮安的神情颇为不屑,也不管郭品脸上尴尬的神色,还想再说几句,郭品已经敲了铜环。
对于郭品来说,他最羞愤的就是自家门前那两座披着红色披风,口衔一副对联的石狮子,谁要是提了,他就用钱砸死那个人。
但显然,若是说话的是浮安这货,那他郭品可不敢。
“不是这里!”浮安以手扶额。
他们豪门中人是不是有一种天成的引力?看到大门大户就想敲门?
“咱们还有多久才到?”郭品要见般若的心显得尤为急切。
浮安白他一眼,大步向前。
又来这招!郭品恨得牙痒痒。
每次一催促浮安,浮安就大步加快步行走,郭品哪来那么好的身手,自然跟到腿酸。真不知道自己前世作了什么孽,这辈子与他成为好友。
绕过方府,转过两道弯,到了据说是般若大神居住的地方。
这可是郭品花钱买来的信息。
那小娃娃可不含糊,一出手就讹了他五两银子。郭品倒觉得无所谓,但浮安心在滴血。若是买了假消息,那浮安一定会好好羞辱羞辱他。可是,那小娃娃一现身就认出了郭品,显然是有人指使。
莫不是有圈套?浮安觉得脑子乱乱的。凡事吧,就是不能多想。
他正左右寻思着,便听到了郭品的声音。
“啧啧啧。”郭品摇头晃脑,“远离市井,幽静又不失雅致,真不愧是般若大神选择的地方。”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门口的两只石狮子身上。“这宅子简直比我们郭家还要气派咧……”
浮安郁闷异常,捂嘴捂晚了,害得又听他感慨了一通。
他有所不知,平治城有三大著名景点,望月阁,大湾湖,天上人间。三家虽然分据城中三处繁华之地,但宅子中安静异常。在他们面前的,就是这望月阁了。
郭品推开浮安的手,轻摇门上的铜环。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郭品努力做出笑容的脸顿时拉得老长,呆呆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尤其是对方先自己一步笑了,怪异得紧。
浮安也是微微惊讶,但他性子一向淡然,表现得并不明显。
“肥羊……口误,口误。”阿朔看到郭品二人,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仿佛眼前就是两只猪蹄。
“二位还真是……不请自来呀……”他讪笑着闪身让出一条路。
“我说……你。”
“猪……郭兄,老大已经等待多时了。”阿朔嘿嘿两声,也不给郭品说话的机会,直接带路。
什么?等待多时?莫非……给浮安透消息也是这般若的安排?郭品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郭品与浮安对望一样,浮安微微翘起嘴角,想也不想就跟着上去了。
郭品因为疑虑丛生,颇有些犹豫,他感觉自己的智商被人按在地上狠狠地摩擦。身为商人子弟,人未见,棋便先输一手,这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不行,我要看看究竟是何等高手,竟把我这聪明才智集一身的男人甩得团团转。郭品不服输的性子上来了。
一路行走,这院子里除了几处房舍便是几颗青柳,既不烦琐也不显得简洁,与外面一众装修气概的门墙比起来,这里面倒显得平易了些。
望月阁很大,且分为九大区域,每个区域都是一处独有的空间,唯有大门是为一处,但凡走进门内,便不能随意进入其他区域,每个区域都有独特的行走路线,而三人现在所在,便是选择区域的地点。这种布局很是让郭品二人好好长了见识,
单是这一区域,里面便别有洞天。假山、小花园一应俱全,真真是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这倒是让郭品二人好好长了见识,有些人的品味,确实令他们望尘莫及。也莫怪,创作嘛,自然要有一片清静之地,这么一想,郭品坦然了。
三人来到后花园,如今百花虽未齐放,但隔着老远也能闻到芬芳,郭品二人对花无感,但此时看到五颜六色的花,心里也多了几分欣赏之意,尤其是这空气中的清香,不刺鼻,闻着舒服。
花园的中心有一座凉亭——百花亭,两根柱子颇有特色,对联极为秀气。
上联:白玉京上花
下联:人间独开放
郭品不住地点头。当他看到亭子中的人,双眼顿时睁得老大,几步超过阿朔,任凭怎么叫都不回头。
浮安眼含深意地看了一眼那白色的背影:“记得上回,卖我们小说的时候你曾说过,你的名字叫阿朔。”
两人闲谈了几句。
这浮安不是简单人,几句话,攻守有度,净往节骨眼上招呼。好在阿朔自幼与方休混迹市井,招架得倒也不算吃力。
阿朔余光往边上一扫,双眼都笑成一条缝了。看着气急败坏的郭品正在与老大争论,他心里有数了,他就知道,这肥羊还是会上钩的。迟早的事而已。
忽然,他扯了闲话,也不管浮安的问题,兀自点点头:“我知道你,浮安哥哥。”
这“哥哥”二字说得浮安浑身一颤,不知道为何,他就想了平日里郭品扑来的身影,他急忙咳簌两声,掩饰脑子里那浮想联翩的想法,神色有些不悦:“为什么放我们鸽子?”
浮安想起雅居傻子一样白等的时光,有点不悦。刚才一番谈话中带刺,也是基于这样的缘由。
阿朔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话得真难听,忙而已,便忘了时辰。再说,也没耽误什么嘛,你们不是找上来了?生意嘛,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情我愿的事情叫生意,这鸽子二字从何说起咧。哎?这肥羊真是大方啊。”
随着阿朔的目光,浮安的嘴角微微抽动。
亭子内,本来还在争论的郭品不知道为什么做了一个奇怪的举动——他把自己腰间价值千两的玉佩放到了石桌上,看那表情……
为毛是兴奋?
“我说你们别在那儿站着了,快过来看看我的偶像!”郭品在招手,而且,是很自豪地招手。
“般若小姐真是好手段,刚刚见面就把这蠢货耍得团团转。佩服。”浮安有些气愤,这实在是太丢脸了,被人家摆了一道还替人家数钱,真不知道这货到底是不是商人后代。
阿朔惊讶地看了眼浮安:“浮安哥哥也是好眼力啊,阿朔佩服得紧呢。”
浮安如芒在背,赶紧走两步,留给阿朔一个背影。
凉亭的四只石凳尽数落座,方休笑道:“两位能来,我真是感到荣幸。”
“哎,般若大神说的这是哪里话,是我们荣幸才对!”郭品说着用胳膊拐了拐有些崩溃的浮安。
“是啊,就是不知道般若小姐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我这一向自豪的兄弟这么心服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