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薛医,真心诚意与你相见,我的缘人。”
镜子后面的徐戍边说了这么一句话。
徐戍边的声音不知怎么弄的,居然跟我的声线差不太多。
要不是这声音苍老了些,我甚至以为这是别人录了自己的声音!
都进行到这一步了,我也很想看看自己‘命中注定’的缘分到底是谁。
双目盯着铜镜:“我薛医,真心诚意想与你相见,我的缘人。”
“死生契阔,情谊永贞。今以缘线两牵连,三界无常终相见。”徐戍边轻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将声音调整到与我完全一致的状态。
我没心思探讨徐戍边会口技的事情了,我跟着他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
这句话一念出来,那面研磨得十分光滑的铜面,忽然失去了原本的映像!
这可是一面镜子啊!
它居然无法再照出我的脸了!
铜镜的暗黄表面,发生了一阵阵虚幻的扭曲感。
我可以看到,镜子里出现了一根又细又长的红线。
它的一端好像连在我的身上,显得很稳定,另一端还在向着镜中空间延伸着。
眼看着它越来越远,我心急如焚,忍不住凑近一些,想看得更加清楚。
这时,镜子里的红线终于延伸到了正主的身上。
黄蒙蒙的镜面上,投射出一个女子的身影。
这身影——怎么说呢,她最接近于镜面的部位,就是一双素白的小手搭在裙子上,这一点可以看得很清晰。
可兴许是‘焦距’有问题,我只能看清这双小手,小手上方的女孩样貌,简直是一片糊!
这模糊的程度,比某国电影里的马赛克还要糊上几分。
既然是看不清脸了,没办法,我只能将她的手仔细端瞧。
这女孩的双手,是以一上一下的姿态自然搭在侧边裙摆上的,她的头发很长,最长的一缕头发能盖过小臂的纱衣。
我还能看到,她手腕上环了一个质地和润的玉镯。
除了这几个特征比较明显,其它的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就在我瞪着眼睛,试图追寻那女孩具体面貌的时候……镜中的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她抬起那只环着玉镯的手,然后随手向着镜面的位置一挥。
她手腕所牵连的无形红线就剧烈波动起来。
徐戍边也不知是怎么的,忽然就抓不住镜子了。
他双手猛地往前晃了一下,这样一来,黄铜镜面就直接砸在了我的鼻子上。
“啊呦!”
我捂着鼻子,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上有没有鼻血。
徐戍边也没料到最后会有那么一股大力袭来,他见我捂着鼻子作痛苦状,他干笑了几声,还知道问一句:“薛医,你鼻子没破吧?”
“嗯,没事。”我使劲揉了两下,然后又问:“徐老先生,我刚才看到的人,就是那位与我我命中有缘的人吗?”
徐戍边挤眉弄眼,给了个‘你懂得’的眼神。
他没直接回答,倒是反问我一句:“你那鬼媳妇——她长得漂不漂亮?”
听着‘鬼媳妇’三个字,我主观上就有些不乐意了。
“什么鬼媳妇,说的那么难听……她的脸我没怎么看清,只看清了一双手,和一个卖相不错的镯子。”
徐戍边了然:“没看清脸目,那就是有道行了。”
我不知道‘有道行’的具体含义是什么,但是依照徐戍边的语气来推论,与我有缘的她,应该是挺厉害的一个人。
“徐老先生,要是照你的说法,我的工作只能在阴间找,那我该怎么找?又该怎么干?”我真的很迷,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我可没说让你去阴间找工作!我只是说,你的工作性质跟阴间有关系,所以那些朝九晚五的正经工作,你就不用惦记了。”徐戍边说完话,又对那面馆伙计一挥手,示意其拉起窗帘。
阳光慢慢地透出来,桌子上的铜镜,也能看得清了。
刚才的灵异过程已经做完了,我本没心思去特意看它,但我偶然的一瞥,却发现这面镜子上,有一个模糊的人脸。
仔细一琢磨这人脸的样子,我毛骨悚然!
这时候也顾不得客气了,我忍不住大叫一声:“我的模样怎么烙在这镜子上了?”
徐戍边眼皮都不抬:“平常事而已——这是铜镜,不是现代的镜子,铜镜在我们这些看阴事的人手里,一方面能照脸,另一方面能照魂,你刚才用它施展了一次夙世因缘镜观术,一部分生气印在了镜子上,你的面貌投影自会印在上面,这影子看起来吓人,其实过个两三天就会自然消散掉。”
我点点头不说话了,不过我留了个心眼:我准备两三天之后,再看这面镜子上有没有我的样貌投影。
这时候,徐戍边把话题扯回原题:“你今天满面愁容地进我面馆,就是忧心于工作问题,这一点我倒是有办法给你解决,可是答不答应,还得由你自己决定。”
“什么办法?”我问这句话的本意,是想问——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从事正常的工作?
可徐戍边说的话,明显是指向了另一个范畴:“我觉得,你有做乩童(读ji)的潜力,你听过这个职业没?”
“鸡?鸡童?啥意思,难道是养鸡场里的活吗?还是我听错了音?要不你再说一遍吧,我估计是口音问题弄得我没听懂?”
我真没听说过这鸡童是个啥,所以只能从字面意义去猜测。
徐戍边低头沉吟几秒,他整理出易于被人接受的言语,跟我解释道:
“乩童,就是请灵上身的一种阴事职业,会这行的人不多,所谓物以稀为贵,靠它赚钱也就容易多了,普通的请灵问事一次,少说也能拿几千块钱的红包,碰上那豪富的人家,请灵一场,红包不下十万块的都有。”
“再者,干这行还能帮活人沟通阴间,问事问缘都属易事,要是做的好,名动四方不说,赚钱、修身、两不耽误,这样的好工作只此一份,错过了,可没后悔药吃。”
听着徐戍边对乩童这行的形容,我又期待又害怕,根本无法决定要不要答应徐戍边。
嗯……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忽然得知自己要参加联合国峰会演讲一样刺激。
——去,还不是不去涅?
徐戍边也没指望我一口答应他,他继续说着有关乩童的事情:“乩童这活阴气太重,我今年六十五岁了,半截身子入土,干不来这行了,所以想找个传承人把这门请灵上身的手艺传下去,你是年轻人,阳气本来就重、又是少阳之体,不惧那阴森鬼事。”
说着话,徐戍边变戏法一般,从那铜镜的下面拿出整整齐齐的一万块钱摆在桌上。
他的大拇指靠在钱叠的边缘,拨得钞票哗啦啦地响:“说来也巧,我这几天就愁着这手艺后继无人呢,你就撞上门来了,你八字我细细看过,很适合干乩童这行。”
我心里一颤,眼睛盯着桌子上这沓红红的钞票,已经挪不开眼了。
不过我还是没表态,我必须先听听,这徐戍边让我做乩童,肯给我多少钱。
要是价钱合适,短期之内,先凑合着干这行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徐戍边的眼睛特别特别亮,是油黑发亮的那种:“所以我想着,你既然找不到正经工作,不如就跟着我学徒吧,每个月都能给你包上两万块的红包——呵呵,你要是答应了,这一万块,就先给你花着……”
原本以为一万块就顶天了,结果居然是两万块!
我口干舌燥,慌张地舔了舔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