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还记得当天他的回答是：“下午放学在走廊汇合，我和徐天都过去，完事了晚上咱哥仨一起去吃狗肉。”

哥仨其实从小学就是一起打惯了架的，只是王晓宁和陈阳不是一个班级，所以王晓宁在小学的时候有自己单独的小群体。

而陈阳虽然在小学打架的次数并不比王晓宁少，但是架不住陈阳的学习成绩一直非常好，反而让所有人都将陈阳归纳到好学生的群体中。

王晓宁作为陈阳的表弟，所有的不好都被这个成绩吊车尾的弟弟担上了，所以王晓宁在小学时的名声，比陈阳要大上很多。

高年级的混子生，想要收拾新入学的刺头，肯定是先从王晓宁这样的货色身上下手了。

现在陈阳的心性肯定不可能再说出那样的话，但又不能伤了王晓宁的心，所以威胁道：“你小子一天天能不能老实点，你不是跟你大姑保证不打架了么？开学第一天就惹事，小心我回家告诉你大姑去！”

王晓宁的大姑，就是陈阳的老妈，而王晓宁的老爸则是陈阳的大舅，也是陈阳老妈的弟弟。

那时候山城就是这个习惯，老一辈一家的兄弟姐妹都好几个，都是各论各的。

男儿有男儿的老大老二老三，女儿有女儿的老大老二老三。

不管是陈阳的老妈，还是王晓宁的老爸，都是在家中排行老大的。

但是实际上在王家，陈阳的老妈才是真正的大姐，王晓宁的老爸是王家的二弟，他们后面还有两个妹妹和三个弟弟，整个王家也算是人丁兴旺了。

而陈家虽然也是兄弟五个，陈阳的老爸也是陈家的老大，但陈阳的老家却并不是山城本地，陈阳的老爸是部队转业分配到山城工作才在这里安家。

因为陈阳从小就是一直跟姥爷家的舅舅阿姨们在一起，所以陈阳跟姥爷家的这些亲戚更亲近一些。

当然和陈阳最亲的肯定是这个只小自己十五天的表弟王晓宁了。

兄弟两人的感情简直比真正的亲兄弟都要亲，都到了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的程度。而真正能管得住王晓宁这个天不怕地不怕小子的人，也只有陈阳和陈阳的母亲了，即使王晓宁的父母都不好使。

果然当王晓宁听到陈阳这么威胁后，直接讨饶道：“诶！别别别！我说我的哥！今天也不是我惹的事儿呀，你可不能不讲道理。而且人家都已经打到家门口上了，咱兄弟也不能自己灭了自己的威风，让人家欺负了不是？真要那样了，咱兄弟以后还怎么在学校混下去！”

其实王晓宁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八九十年代东北学校的风气就是如此。

如果你从来不惹事，老实巴交的挨两次欺负，那些捣蛋的学生也就没有兴趣欺负你了。

如果你一点气都不想受，那除非你的拳头比别人的拳头大，要不然只要你敢呲牙，那么你在学校的麻烦将会源源不断。

所以在学校里用拳头解决矛盾的事情，也是司空见惯的，只要学生下手有分寸，不要将这些事情闹大的话，学校一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像今天这个事儿，如果不是后来出了一件更严重的事情，那么除了干一架以外，还真没有其他什么好办法解决。

陈阳之所以那么说，只不过是因为在梦中梦到小时候的王晓宁，想逗逗他看看梦中王晓宁的反应而已，结果自然和陈阳所想的一样，看着青春正盛的王晓宁那窘迫的模样十分有趣。

王晓宁之所以如此害怕他的大姑，是因为陈阳妈妈几乎就跟王晓宁真正的父母一样，尽到了王晓宁大半父母的责任。

王晓宁的老爸王凯是个不省心的，仗着陈阳姥爷原来在山城地区还算个不大不小的领导，整天游手好闲打架斗殴。

起初有着陈阳姥爷的关系，虽然没有什么正当工作，但是在山城这里混的也还算不错。

但好景不长，在王晓宁和陈阳出生后不久，王凯的姥爷得了一场大病，老爷子也因为这场病从领导岗位上退了下来。

有道是人走茶凉，老爷子在位的时候，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加之王凯本质并不坏，并没有做出什么欺男霸女天怒人怨的事情。

一些可管可不管的事情，也都小事化了了。

可是老爷子既然已经不再领导岗位了，一些人情往份的就不是那么太好使了，加上八三严打的这么一个大环境，王凯还是被送去蹲了苦窑。

王凯的妻子也因为这件事，和王凯离了婚，扔下了王晓宁自己独自去南方发展了。

这一下可就苦了才四岁的王晓宁，父母健在的王晓宁就这么过上了孤儿般的生活。

虽然王老爷子夫妇作为爷爷奶奶，肯定不能让自己的大孙子掉进苦坑。

但是老爷子那时候刚刚大病初愈，王老太大部分的心神都放在了伺候老伴身上，而且剩下的几个儿女大的也才刚上高中，小的还没上小学，哪一个不得照顾。

加之老爷子已经从领导岗位上退了下来，虽然工资待遇一点没少，但是在职时的很多福利却都没有了，生活一下子就窘迫起来。

那时还多亏了自己的大姑爷，也就是陈阳的老爸在粮库上班，多少能在粮库带点吃食接济家里。

别说陈阳老爸贪污，陈阳老爸可不是那样的人，而且那时候他老爸也还不是什么领导干部，但那时在粮库上班有个好处，那就是每天结算以后，打扫场地时，总能情理出来不少粮食。

虽然面粉什么的不能用了，但是各种五谷粮食，清洗一下还是没有问题的。而且那些不能用的粮食，拿回家喂家禽也是很好的，家禽卖钱一样能够贴补一下家用。

另外那时候粮库的面袋子都是白布制成，而且谁也不在乎空下来的面袋子被谁拿走，所以很多人粮库工作的人都会将面袋子带回家，洗干净以后缝补被里被面，或者干脆做衣服的都有。

其实这些都是陈阳父母结婚后的额外收入，但是既然陈阳姥爷家有难，两夫妇也就将这一部分的收入让了出去。

但这也顶多解决了及格弟弟妹妹的上学吃饭问题，而对于这个刚满四岁跟自己儿子一般大的小侄子来说，就不太够用了。

陈阳的老妈干脆将王晓宁领回来，当做自己的儿子养着。

即使王凯在87年的时候，刑满释放以后，王晓宁依然没有回去跟着自己父亲。

没办法刚刚从里面出来的王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何况照顾自己的儿子呢，直到又过了两年，王凯在江城区做了点小买卖，并且又娶了一个媳妇以后，才将王晓宁接回去和自己住。

说是回去了，但多数时候还是喜欢住在他大姑家，这都已经习惯了，王晓宁也早将陈阳的父母当成自己的父母一样看待。

反正江城区离陈阳家所住的东强区也不远，而且王晓宁小学也是在东强区这边上的，让儿子跟着自己在江城区住也着实不方便。

也就随着儿子了，只要周末回家住在家吃顿饭，到时候看看儿子的情况，王凯也就放心了。

其实王凯也知道，自己已经组成了新的家庭，新媳妇毕竟是王小宁的后妈，让王晓宁跟着自己生活，其实还不如跟着自己大妹更自在。

陈阳和王晓宁两兄弟的情分，也是这么培养出来的，其实说起来，他俩跟亲兄弟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也正因为如此，王晓宁才会如此害怕自己的大姑。

当然两兄弟的情分，即使认为自己是在梦中，也不可能过于戏耍自己这个表弟，最后还是给了年少时一样的回答后，又迷迷糊糊的和徐天返回了教室。

等进入教室的时候，陈阳发现自己的同坐孙莉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返回了自己的座位，并且将两人联排的书桌用各种书本隔开。

这也是当时比较常见的作为，这表示着自己的同桌已经十分厌恶自己了，让自己不要没事烦她的意思。

至于孙莉本人，正趴在桌子上，身体一抽一抽的，明显因为陈阳刚才的举动，还在伤心中。

正当陈阳想上前道歉的时候，他们的班主任也进了班级，直接将陈阳叫了出去。

陈阳心知肚明班主任叫自己是为了什么，乖巧的跟着班主任走了。

他之前的举动，在学校里其实是一种很恶劣的情况了，被班主任训话也很正常。

这还多亏了陈阳身上那个好学生光环，要不然的话教导主任下来训话都有可能。

被班主任叫出去的陈阳自知理亏，也没敢解释什么，就是一个劲儿的道歉，说自己并不是故意的，只不过是因为一下冒犯了孙莉心里慌张才做出了那样的举动。

好在陈阳的形象本来就有点瘦瘦弱弱的，加上陈阳的学习成绩是真的好，种种假象使得班主任并没有祭出找家长这招绝杀，只是狠狠训斥了他一顿后，就让他回去了。

这些事情其实在陈阳少年时期是没有发生过的，陈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在梦里被记忆中的老班给骂了一顿，但是老班的这顿骂，却让陈阳的心情又好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