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次事情发生以后，并没有人知道陈阳也有责任，所以也就没有人责怪过陈阳，但正是如此陈阳内心中的愧疚感没有发泄了的渠道，才使得之后的陈阳性情大变。

回到座位后，陈阳还想跟孙莉说声对不起，可是孙莉现在的状态，也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陈阳也就没有说。

只是默默的等待着中午放学，如果陈阳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初一开学第一天的最后一节课。

为了不让孙莉产生更多的误会，整整一节课陈阳一直在危襟正坐的状态，除了偶尔会偷看一眼趴在桌子上的孙莉外，陈阳连动都没有动过。

下课铃声响起，呆坐了四十五分钟的陈阳，只觉得自己的腰都快断了，这么一动不动的坐着，其实也是一种折磨。

别看陈阳坐的板正，其实他连这堂课上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孙莉身上。

而孙莉这小妮子在这堂课后半节的时候，就已经不哭了，只是依然没有坐起来的打算。

在陈阳都以为这小妮子哭累了睡着了的时候，放学的铃声响起，这姑娘突然随着全班同学起立。

“老师再见！”

等到老师走出班级以后，这姑娘直接就跟着老师身后，快步走出了教室。

看着孙莉的举动，陈阳先是一愣，但随即就明白了这姑娘肯定是装睡，就等着放学后好快点离开自己呢。

如果按照陈阳的记忆发展，此时的他最好是不要跟上去。

没有他跟着孙莉一起出校，也不会引发出了后续的事故。

正是这个事故，让陈阳背负了一辈子的愧疚。

可即使有一万个理由，让他不要跟着孙莉走，到了最后，他还是跟了上去。

他只实在是不放心，那种愧疚已经跟随了他三十年，如果自己现在不跟过去，而这梦还是如自己的记忆一般的发展的话，拿自己的愧疚是不会消减的。

快步跟出教室的陈阳却被身后的徐天叫住，这时他才突然记起，上小学和初中的时候，他们哥仨都是一起回家的。

但是上初一的第一天，徐天和王晓宁却神秘的跟陈阳说，让陈阳自己回家他俩中午有事不能和他一起走了。

其实陈阳知道，这哥俩肯定是去找游艺厅了，陈阳对电子游戏这东西并不感冒，他反而更喜欢小说和漫画，而且陈阳也很反对两兄弟去游艺厅，认为那种地方容易惹事。

所以两兄弟到后来去游艺厅的时候，都是背着陈阳自己去玩的，这一次不用说，第一天升初中，两兄弟并不太熟悉周围的环境，肯定趁着中午放学出去探路了，这一次徐天也是因为这个才叫住陈阳的。

陈阳的心思根本没在这里，所以只是跟两兄弟打了声招呼后，就凭着记忆跟在孙莉身后走出了校门。

虽说孙莉比陈阳早出校门，但这一段的经历已经在陈阳的梦境中重演了将近三十年。

哪怕这接近三十年的梦境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孙莉的身影，但是陈阳却绝对不会搞错了路径。

只不过陈阳追出去了老远，却没有看到孙莉的身影，直到接近那个出事的路口的时候，也没有看到那小姑娘。

这不仅让陈阳更加焦急了起来，加快了自己的步伐，向着出事路口赶去，在路过一根电线杆的时候身边突然响起一声娇斥：“臭流氓！你跟着我干什么？”

陈阳回过身来，正看到孙莉侧身躲藏在那根电线杆后，娇小的身躯正好被电线杆挡了个严实。

怪不得陈阳没找到，他光注意街上的行人了，并没有注意路边的景物。

虽然说孙莉的裙摆多少还是露出了一些，但陈阳现在的脑子中全是年少时那天的场景了，并没有注意到这点。

看着小姑娘那还有些红肿的眼睛，陈阳内心不禁产生了一些慌乱的情绪。

他其实不知道，现在的小姑娘内心也是慌得一批。

九十年代初期的校园，虽然已经开始有了一些早恋的苗头，但还做不到当街搂抱亲吻的程度。

大多时少年少女们拉拉手都会觉得底线受到了冲击，更何况像陈阳这样在班级中强行搂抱女生的情况了。

而且两人也并不是什么情侣，陈阳根本就是强上的，说他是臭流氓一点都没有冤枉他。

小姑娘遇到了这样的人缠着她，怎么会不害怕。

哪怕陈阳是她同班同学，可毕竟这才开学第一天。

出了这种事情后自己虽然告诉了老师，但陈阳除了被班主任带走以外，对陈阳的处罚并没有达到孙莉的心理预期。

当然至于处罚到什么程度，孙莉也不知道，但绝对不是这种没事人一样的被放回来，这让小姑娘觉得非常没有安全感。

哪怕回到教室后的陈阳十分老实，一直保持着认真听课的状态。

但是小姑娘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陈阳的心神没有一刻不是放在她的身上，这就不得不让小姑娘心中更加慌乱了。

“他要干什么？”

一堂课里小姑娘的心都是想着这一个问题，而且这个问题越想越让她害怕。

她不知道之后陈阳如果对她做出更过分的事，大人们会不会也这么轻描淡写的解决，那时候小姑娘的内心都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

不要认为这是危言耸听，九十年代以前的教育环境就是如此，大多数的女孩子都是这种心态。

甚至有一些女孩在学校，受到了一些过分的肢体接触后自杀的情况发生。

陈阳看女孩子慌张成这样，赶紧想出声解释。

但女孩没有给陈阳这个机会，在陈阳即将说什么的时候，女孩惊慌的“呀！”了一声，快速的绕过了陈阳，向着马路另一端跑去。

而这时一辆载满沙土的解放141飞快的从马路的另一端驶来，司机显然看到了慌忙过马路的孙莉，赶紧按响喇叭，可司机的举动明显吓到了刚跑到马路中间的小姑娘。

九三年的山城，马路上的汽车其实并不多，所以家长对孩子们过马路的安全教育也没跟上。

那时候城市中行驶的车辆，因为路面畅通的原因，行驶的速度一般都很快。

眼见着汽车喇叭响起的时候，就已经离孙莉不到三十米了，这种栽满沙土的卡车，想要在这么短的距离刹停是不可能的。

更可怕的是，慌张的孙莉在这个时候，向前的步伐突然停止了下来，而且还畏惧的向后退了两步。

开惯车的老司机都知道，在汽车制动不一定管用的时候，躲让行人最怕的就是遇上孙莉这种情况。

因为这种举动会让司机也不知道该向左或是向右避让。

没有办法，司机只能按照自己的习惯，向左面打了一下方向舵。

如果这时候孙莉继续向前行走，或者站着不动的话，那么根本不会发生什么事故，三十米的距离足够有经验的老司机在不减速的情况下躲避任何道路上的状况。

可面对这辆钢铁巨兽，孙莉明显是畏惧了，所以她再一次的向着跑来的方向退了两步。

陈阳的梦境回忆与此时的境况彻底重合，三十年前的场景再次重现。

在陈阳的记忆中，粉红色的长裙伴随着点点红梅模糊了他的双眼。

与三十年前不同的是，那一年的孙莉并没有在教室中受到惊吓。

只是调皮的陈阳在回家的路上调笑了这个女生罢了，当时的陈阳其实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完全就是一个大孩子的恶作剧罢了。

但是心思敏感的孙莉，却因为一个玩笑，丧命在车轮之下。

这不应该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所应该引发出来的结局。

“不……！”

呐喊中陈阳的眼睛瞬间变的通红，不是悲伤让他急眼，而是三十年背负的愧疚感，全部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向着慌张的孙莉冲了过去。

陈阳根本没有顾及自己会不会被卡车撞倒，甚至他连这是梦境的事都忘记了。

此时的陈阳只想将三十年前的愧疚弥补，三十年前在孙莉出事以后，陈阳可耻的逃跑了。

没有人知道孙莉的车祸与陈阳也有关系，这个秘密也在陈阳的心底藏了三十年。

也是从那时开始，陈阳将自己完全封闭了起来，但是心中的愧疚并没有因为心灵的封闭而一起被尘封。

那颗叫做愧疚的种子每每在陈阳的梦中发芽生长着，每一次陈阳在梦中看到那空荡荡的书桌，这颗种子就会壮大一分。

逐渐扩大的愧疚感让陈阳，感觉所有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带着鄙夷一般，这种感觉甚至让陈阳都有了轻生的想法。

陈阳之所以会找一份不太接触人的工作，就是因为这件事。

但是在他冲出去救人的一刻，陈阳觉得全身好像卸下了重担一般轻松，这时候他内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想法。

“如果自己在那时候也是这么做的话就好了，原来轻松的感觉这么好，自己真应该在三十年前就这么做，哪怕是直接死掉，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