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在那处?”
陆砚川还没来得及答应,不远处便传来一声威吓,他大手一揽愫愫的肩膀将她按下,高大的身影挡在愫愫面前,透过野蛮生长的杂草观望着黑衣人。
只见黑衣人闻风而动,足尖轻点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那发出威吓之人也不是等闲之辈,身影飞快掠过,径直追上。
愫愫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身影能这么快,简直如离弦之箭,咻得一下便只剩残影。
很快那黑衣人倒是不见了,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密集而坚实的脚步声。
陆砚川做势抬头望去,被愫愫一把按住后脑,“不知来者是敌是友,少爷小心。”
温软柔嫩的手落在他高高束起的青丝上,一丝温度透过细细密密的发丝直入灵台,更别提她的下半手掌还触及他的脖颈,那温暖更为明显。
陆砚川不自觉地看了眼身边紧张兮兮盯着来人的小丫鬟,心里一番挣扎,还是把她的手拿开,悠然站起身,对着来人叫了一句,“岁安,多谢。”
没想到少爷竟然与来人认识,自己方才还说不知是敌是友,愫愫不禁面上尴尬,亦步亦趋的跟在陆砚川身后,一言不发,生怕自己再说错话。
她犹豫地看了一眼河边,想要开口,但碍于陈宁在场,她又是陆砚川的丫鬟,只好恪守规矩。
陈宁倒是没在意陆砚川身边这个小丫鬟,而是古怪的望着这位好友,“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让我守在此处?又为何笃定今夜会有黑衣人到此?”
闻言,愫愫一脸震惊。
少爷什么时候通知陈世子的?
余光察觉到身后小丫鬟震惊的眼神,陆砚川有一丝飘飘然,“当然是我算到的,天机不可泄露。”
陈宁了然,没好气地捶了他一拳,“故弄玄虚!今日我爹还不知道我带侯府护院出来,回头你别说漏了嘴。”
“我记下了,回头我去荣福别院取一坛梅花酿给你当做谢礼。”陆砚川说得极其自然。
可是愫愫听到荣福别院这个名字,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神色陡然暗淡下去。
陆砚川注意到她神色不对,想起洪远的尸体还在远处,便问陈宁借了两个人把洪远的尸体送去义庄。
侯府侍卫把尸体抬走,没多久,那名追黑衣人而去的侍卫就回来禀报道:“属下无能,把人跟丢了。”
“那人身手不凡,跟不上才正常。”这个结果也在陆砚川的预料之中。
他都没有怪罪,陈宁便抬抬手让人起身,道:“此处不宜说话,去马车上。”
陈宁最是了解陆砚川,虽然这小子行事不着四六,但都有理有据,不说别的,就凭今日出了一条人命,届时案子上报京兆尹,也得查个水落石出。
陈宁先上马车,转身正要问陆砚川今夜之事,却见陆砚川先把他身边那丫鬟推上来,而后才纵身一跃跳上马车。
“此事与她有关?”陈宁这才注意到愫愫,视线微不可察地打量一眼便收回来,并未让愫愫觉察不安。
他在大理寺见过不少人,只看一眼便知道愫愫不是普通丫鬟。
寻常丫鬟低眉顺眼,在主子面前压根不敢抬头挺胸,这丫鬟虽然一言不发,但坐姿端正笔直,气质清正。
比起丫鬟,陈宁更愿相信她是出自书香门第的闺秀。
但是谁家闺秀愿意在行舟身边做丫鬟?就算行舟同意,长公主也不会松口。
这丫头倒是有趣。
即便心里已经百转千回,陈宁的视线还是落在陆砚川身上看,也没看愫愫。
陆砚川对上陈宁的视线,瞬间明白自己这好友的好奇,便隐去方愫的姓氏,只说愫愫是被家仆卖去青楼,没想到发现家仆与黑衣人的交易,所以才追出来。
陈宁对此不置可否。
他这好友可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
陆砚川本想继续瞒下去,但是愫愫却在一旁道:“陈世子是少爷的朋友,少爷不必瞒着他。”
这回却是轮到陆砚川震惊了。
她才见陈宁第一面,竟然就这样相信他?当初见到自己时,她可是……第一次画坊见面不算,客栈那次是第二次见面,愫愫不也相信自己了?
陆砚川揉了揉眉心,甚觉心累。
这丫头怎么见一个人信一个?哪天被卖了都不知道。
不过陆砚川没有拒绝愫愫的提议,陈宁在大理寺办事,虽然眼下只是寺正,但要调取卷宗比他们要容易得多。
于是陆砚川把方家的事,连带覃川县的案子一同告诉陈宁。
起初陈宁还只当是一桩小案,可听到后面竟牵扯到一县百姓,不由面色凝肃,“若愫愫姑娘所言为真,那这背后之人就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说罢,他又看了一眼陆砚川,“也不是承恩公府嫡长子能惹得起的。”
只是侵吞赈灾银两倒没什么,可是覃川县死了那么多人,朝堂竟一无所知,这其中欺上瞒下,牵连甚广,不是小事。
“多谢陈世子提醒。”愫愫颔首道谢,“事在人为,无论有多艰难,我都想尽力一试。”
陈宁刚要说话,便被陆砚川以眼神压制,只好改口:“此事非同小可,我虽未必能帮忙,但却可以替你们保守秘密。”
他直言底线反而让愫愫松了一口气,轻轻道了声谢。
前世陆家长房没落之后,只有陈宁还愿意同他们来往,愫愫知道此人一身正气,所以才敢把这件事告诉他,以期能扭转结局。
——前世的最后,陈宁官至大理寺卿,而父亲的案子只有大理寺卿才有权发回重审!
陈宁果然没再多言,将他们送回公府后便回家了。
愫愫神色平静,反倒是陆砚川心头难安。
走在愫愫身侧,他安慰到道:“陈宁刚入大理寺,还是个楞头青,你不用听他的。此事或许还有转机……”
话没说完,愫愫的余光便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来,退到陆砚川身后,和长乐一起行礼,“见过徐总管。”
陆砚川这才发现父亲身边的徐叔正在等自己,回头递给长乐一个眼神才跟他离开。
“徐叔,这么晚了,父亲找我有何事?”陆砚川好奇打听。
徐叔却淡淡摇头,“少爷进去就知道了。”
可陆砚川刚推开门,一块白玉镇纸便砸了出来。
“逆子,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