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倪裳摇了摇头,她这些时日以来,想这些问题已经想得十分头疼。好在曲家人都以为她是为了东宫娶侧妃之事伤心,给足了她空间,轻易没人来打扰她。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不好了!”
婢女纸鸢的喊话打断了曲倪裳的深思,她自窗棂前抬头,眼眸微抬,窗外的斜阳窜进了眼底,她伸手揉眼的功夫,纸鸢已经拐过了廊角,隔着窗棂站在了她的面前:
“小姐,你猜谁来了!?”
防火防盗防萝衣,曲倪裳手边的四足矮桌上正摆着几件从库房搬来的物什:蜀瓶、滇池如意扣、东海珍珠......
萝衣今日又翻墙出去了,想来不是她。
曲倪裳不以为然,太子尚躺在东宫,太医日日进出;中宫日日揪着侧妃学习礼仪和廉耻;与曲府相交的内眷们正忙着咀嚼秘辛、分析风向,这会曲府的门槛清闲的很,曲倪裳抚着桌上那些摆件,随口道:
“慌什么,横竖不会是这些物什的主子找上门来了。”
纸鸢歇了口气:
“我的小姐啊,你快别摆弄这些了。黎王殿下来了,正在前厅同老爷议事呢!”
曲倪裳手一抖,那只被曲萝衣觊觎了许久的蜀瓶就那样毫无征兆地从手边滑落,碎了一地。
纸鸢话音刚落,就有嬷嬷来内府传话了:
“小姐,老爷让您赶紧收拾好了,去前厅接旨!”
从曲府后院到曲老爷迎客的前厅,穿过几个回廊,路过几进院落,曲倪裳心中一直有不祥的预感,直到她被一群丫鬟嬷嬷簇拥着,迷迷糊糊地进了前厅,跪在了屏风后头,一眼瞧见了黎王殿下立于屏风后萧肃又高挺的身影,才确信了这股不详竟然是真的。
“今有大理寺卿曲蕤飏嫡女,恭肃端方,静和柔佳,特赐婚予皇长子苏怀岷,随赴封地甘州.......”
老太监尖细的声音划过曲府幽长的回廊,粉碎了许多人的美梦。
曲夫人朱碧落不顾黎王殿下颜面,当场就驳斥道:“怎么可能,我的倪裳打小便说好了是要嫁予太子的啊,怎么突然就被赐婚了。我不信,这一定是弄错了。”
曲蕤飏纵横官场多年,老骥伏枥,自然比他夫人有眼力:
“夫人,这是圣旨,更何况黎王殿下亲自来了。”
言下之意,此事板上钉钉,真的不能再真了。
“甘州苦寒,又这么远啊,我的倪裳,我们捧在手心里锦衣玉食长大的女儿,怎么能去那样有去无回的地方!”曲夫人泪眼婆娑,跪倒在曲蕤飏身上,捶胸顿足道,此刻她视黎王为猛虎,不要说颜面,就是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
此言一出,曲府上下,无人不恸。
且不说曲倪裳是否能有东宫太子妃的尊荣,是否会有母仪天下的命格,她都的的确确是京都城里金风玉露娇养的姑娘,未曾吃过苦,未曾受过难,连出远门,都不曾。
如今一道圣喻,就要把她卷到千里之外的甘州去。
曲倪裳脑中预感的未来,便如同遮挡住她视线的屏风一样,人影憧憧一点也看不真切,只有黎王殿下爽朗又笃定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
“甘州虽远,怀岷会护曲小姐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