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苍穹如盖。
曲倪裳和曲萝衣一道,跪在曲家祠堂。
不同的是,一个是跪给祖宗看的,一个是跪给外人看的。
杀伐果断的大理寺卿被自个的家务事气得直哆嗦,指着曲萝衣震怒道:
“谁给你的胆子,敢放狗咬太子?”
曲萝衣抬了头,不服道:“爹爹您不是说过,谁敢闯咱家后院,便要打断他的腿吗?爹爹刚正不阿、铁面无私、不畏强权,太子犯法理应与庶民同罪,爹爹难道要包庇太子吗?”
她黑黝黝的脸上一时写满了委屈,顷刻间便要落下泪来,曲蕤飏一时不忍把脸转向另一个女儿,语气就和缓多了:
“你倒是学学你姐姐,今日之事分明不是她的过错,却为了保全曲家的体面心甘情愿为你顶罪,如此顾全大局、行事端庄,才是我曲家女儿应有的风范。”
曲倪裳抬起头,面无波澜:
“父亲,其实放狗咬太子的是......”
话讲了一半,到了关键处被曲萝衣大嗓门打断:
“爹爹,您倒是仔细瞧瞧我,相貌、才学、气度样样都不如长姐,我们曲家有一个貌美如花、处事得体的女儿就够了,多一个,过犹不及,人家还以为您这大理寺卿的官位全靠卖女求荣得来的呢,不值当,不值当!”
曲萝衣说着朝曲倪裳眨巴眨巴眼,一笑露出了森白的一排牙,如此便显得脸颊愈发黑了。曲倪裳有些烦闷,偏过头道:
“黑丫头,别给我带高帽子。”
“混账,说什么鬼话,还敢编排你爹了,没大没小的,看我今天不重重罚你!”
曲蕤飏捏在手中踟蹰已久的那把戒尺滕然落下,打在曲萝衣的掌心,一声脆响后,紧接着便是曲萝衣呼天抢地般的哭声响彻了曲家祠堂。
曲倪裳原本要说什么,也被深深吓了回去,曲蕤飏的戒尺打在曲萝衣的手心,留下了一道凸起的红印,触目惊心。
曲萝衣无惧中宫和东宫威仪,但是面对近在眼前的肌肤之痛,她有些踟蹰了,原本耿直得准备随时挨上一刀的脖颈也没有那么坚挺了。
尤其是,听到曲萝衣哭得如此惨烈,振聋发聩。
待曲蕤飏怒甩袖摆,扬长而去后,曲倪裳终于顾不得端持的仪态,伸出胳膊肘推了推曲萝衣:
“别装了,父亲走了。”
曲萝衣泪眼婆娑,抹了把涕泪,小眼迷离冲着曲倪裳道:
“姐,这回是真疼啊!”
曲倪裳从小到大,从未受过父亲的苛责,在跪祠堂这件事上就不如曲萝衣有经验,曲萝衣告诉她:
父亲前几个时辰正在气头上,是不会来听她们分说的,此时跪那么直挺没有用处,一般跪够了两三个时辰,父亲才会前来训诫一番。
曲倪裳回府后自愿与曲萝衣一道被罚跪,曲夫人闻讯定会忍不住向曲大人吹耳边风,她们罚跪的时间大约会缩短一些,约莫一个时辰左右,此时便要打起精神,挺直了腰板、准备好了情绪等父亲来训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