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秦琳琅还歪在临窗软榻上眯着眼发呆,卫老夫人酒量不错,她也喝多了些,昏昏沉沉有些难受。
没想到这几坛子酒后劲比她以往喝的烈酒还要大。
寻常时候外男不能进后院,抬卫褚进来的是几个平日里负责洒扫的婆子。
卫褚进门便嗅到酒味,躺在床上扭头,就见脱了外衣斜靠在临窗贵妃榻上发呆的秦琳琅。
女子精心盘起的发髻散了许多,只剩下半髻,上面插着几根摇摇欲坠的花簪,她眼睛半睁半合,两腮透着绯色,衣裙因在软榻上打了滚的缘故,缠在身上,乍一看像是玩毛团把自己缠住的狸猫。
“软软。”
扯下手腕上的佛珠,卫褚丢了一颗过去。
带着檀木香的珠子,因着力道不足角度不对,滴溜溜滚到矮榻旁的绣鞋上。又一枚力道稍重,落在她缠着腰身的裙摆上。
“软软别睡了。”
珠子打在女子发间,最大的那朵紫色牡丹落下,丝线缠花重量很轻,轻飘飘挂在垂在一侧的发尾上,将掉不掉。
卫褚故技重施,试图将那朵花打下来。
贵妃榻斜对着床,角度有些刁钻,他几次三番都没能成功。
秦琳琅只觉得吵闹,睁眼见一颗珠子朝自己丢来。抬袖挡住,眯眼打量躺在床上的人。
“你没死啊?”
“软软过来。”卫褚不想深究这句话,放下手里剩下的珠子,朝她勾手指。“过来软软。”
“软软是谁?”秦琳琅觉得这称呼耳熟,却想不出自己在何处听过,只坐在软榻上歪头看人。
她揉揉脑袋,穿着足袜的脚落地,颤颤巍巍走到床边,随着动作,满头将掉未掉的花簪珠翠落地,叮铃哐当,引得卫褚险些笑出来。
她俯下身嗅了嗅。
“血味,你要死了?”
不等人回答,她自顾自道:“不是软软,是琳琅,我叫秦琳琅。”
女子看着躺在床榻上的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对方。
“你不是卫褚,卫褚没有这么丑。”
粟米带着人过来,刚到内室门口便听到这话,顿时乐了。
“奴婢奉命给将军送饭过来。”
秦琳琅立在一旁,眯眼看卫褚自己坐起来吃饭,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意识越发混沌。
卫褚吃了饭,挥手让人出去。
他出声试探:“秦玉过来。”
女子立在一旁未动,神色困惑。
“软软过来。”
秦琳琅眨眼,俯身伸手触摸渗出血的伤处。
“死不了。”真可惜,不能当寡妇了。
卫褚心下感动,又觉得不对,问她:“我死了,你怎么办?”
“当寡妇,搬家,去山里住。祖母说她有一座山。”
这还叫上祖母了。
卫褚想到几个月的来往信件,总算感受到那些温言细语的交代背后,是一颗期盼他阵亡的心。他死了,似乎她能有很好的日子过。
卫褚心情复杂,却还是忍不住问:“我没死,你怎么办?”
“虚与委蛇,分房睡,离远点。”
还真是坦诚地过分。
卫褚气笑了。
“你就是这样对夫君的?夫君死了,齐捷和周梅霜能让你好过?你知不知道那两位因为和亲的事情闹过多少次,你若是秦玉,此刻已经下葬了。”
秦琳琅点头,这人语气有些奇怪,可说的话似乎有道理。
“所以我不能死,你也不能死,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