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年后店里的客流量比平时要多很多,且绝大多数的消费客户都以家庭聚餐为主。
作为餐饮人,葛梁钦早就已习惯了,别人的法定节假日是他们忙得飞起的时间。
这天她一直忙到十一点才到回家,简单冲了个澡,刚躺到床上就又困又累,睁不开眼皮了。
临睡前想起闹钟没关,她伸出胳膊给关了,然后躺在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叮叮叮……”
“叮叮叮……”
被吵醒的葛梁钦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闹钟。
她用力睁开仿佛被紧紧黏合住的上下眼皮,晃了晃沉重的脑袋,按下夜灯模式。
才模模糊糊看见又黑又短又粗的那根针落在数字五上面。
她烦躁地把头埋在被子里,门外传来的聒噪音量丝毫不减。
她又捂上耳朵,那门铃声便在她脑袋里嗡嗡嗡的响个没完没了。
半响,许是外头摁门铃的人没有得到回应,噪音便没了。
葛梁钦的大脑正处于极度疲惫状态,不一会儿她就睡意渐深……
“叮叮叮……”
又一阵同样的噪音刺进她的耳膜,刚睡着的她就这样被再次吵醒。
对于一个一直以来生活自律的人而言,能有个说服自己,关掉明早的闹钟,睡到自然醒的理由,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要知道,她上一次关掉闹钟,还是上一年的春节,那个时候也和现在一样忙。累到虚脱,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非得打扰她的好梦。
葛梁钦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现在没什么事情比让她睡饱更重要了。
她穿着睡衣,起身拉开衣柜门,随手摸出一件羽绒棉服就套在身上就出门了。
她一开始就气汹汹的架势,看上去是要与走廊中制造噪音的人好好理论一番。
可是没过多久,她的路姿就开始摇摇晃晃的,像个醉酒的人。
她的上下眼皮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再次紧紧粘连在一起,她也是强撑着才勉强让自己睁开一条缝隙。
一路踉踉跄跄,好不容易走到了门口,她垂着头,打开门把,余光看见右侧的走廊不远处有双黑色皮鞋。
她扶着墙走了过去,暗哑低沉的嗓音开口:“别再摁了!”
这声音如同经过了漫长时间的歇斯底之后发出来的,无劲又苍白。
来的路上她在心里组织了很多语言,想质问这个天才刚蒙蒙亮,就制造噪音扰人清梦,没素质的人。
可她的身体实在是使不上劲,头也抬不起来,不仅如此,她还很想一头倒在地上睡个回笼觉。
她的话音一落,门铃声终于在此刻消停了下来。
一直在制造噪音的男人被葛梁钦突兀的沙哑声吓了一跳,他转过头去看发生了什么。
只见一个身材瘦弱的女人,在松松垮垮的睡衣外头套了一件黑色及膝羽绒服,
头发蓬松凌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敲门声吵醒了这个女人:“抱歉,我是因为……”
“咔吱”一声。
也是这时,一直被门铃声催促的人终于打开了门。
葛梁钦心想正好两个人都出来了,既然人也到齐了,正好一起“教训”了。
门铃声这么吵,她早就被吵醒了,况且这么长的时间,屋里的人怎么就能听不见呢?
她掀开被灌了铅的眼皮,透过青丝之间的缝隙,朦胧恍惚的视线落在了开门的男人身上。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浴袍,胸襟微敞,隐隐露出的肌肉线条透着张力,起起伏伏。
由于男人的身高有些高,她差不多在他的肩膀处,所以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副光景。
她顺着视线继续往上看,脸颊线条刚毅,下颌线干净又流畅。
未吹干的湿发,不断有水珠顺着的面颊和下颌线往下流。
水滴滴在浴袍上,肩膀上方的浴袍颜色明显从浅灰色变成了深灰色。
在看清楚这张脸是谁后,葛梁钦心里蓦地一紧,紧接着她暗哑的嗓音出声:“找你的啊,天才刚亮,你洗什么澡呀?
“摁了这么久的门铃!扰民了!你知不知道!”
葛梁钦一点一点地提高音量,原本她没想这么说的,但话一出口就越说越觉得生气。
质问完吕昔佰,她感觉自己恢复了一些体力。
于是她拨开挡住视线的头发,凶巴巴地瞪向罪魁祸首:“你不会发微信吗?不会打电话吗?难道你没有手……”
话还没说完,葛梁钦的声音就毫无预兆地戛然而止。
被生生吵醒的她气色不是很好,脸色苍白,眼袋松弛,眼睛处更像是化了被雨水冲刷过的烟熏妆。
一时间,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还在透着夜晚残留的寒气,气氛很是微妙。
约莫过了三四分钟,小区走廊的声控灯自动熄灭。
周围陷入一片了死寂,黑沉沉的夜,伸手不见五指,好像瞬间跌落到了冰点,寂静的让人心慌。
在看清女人的脸后,男人的呼吸就蓦地一紧,身体无法自控的僵着。
仿佛被她怒视的眼神牢牢钉在了原地,大脑也停止了转动。
他的嘴唇翕动着,着急的模样似乎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什么也没说出来。
直到耳边传来一阵沉闷的摔门声,他才猛然回神来。
他们之间,再也不复从前了。
声控灯在接收到“砰”的一声信号后随即恢复了光芒。
男人面容瘦弱,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穿着一身修身的黑灰色西服。
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那扇被葛梁钦关上的门,双拳紧握,指节由于用力过大而泛白。
走廊很宽敞,灯光虽说有些暗淡,但男人眼中的惊讶、失落、悔恨在吕昔佰眼中还是无所遁形。
男人的表情告诉吕昔佰,他和葛梁钦的关系并不简单,他们之间,或许还有更深的渊源。
片刻之后,男人长舒一口气,整理好情绪,扭头看向吕昔佰。
他没有开口,似乎在等待他解释迟迟没有开门的原因。
吕昔佰看懂他的意思,解释道:“抱歉,我刚在洗澡,没有听到,你是张焕张律师吧?”
吕昔佰大学时没有住校,租的一直都是现在的房子,住了这么长时间,是真的有了感情。
所以即使他三年前他出国进修音乐,但还是有继续租着,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这一下才没错过她。
他的一名音乐人,做音乐时需要安静的环境,而且他家之前的隔音还是大学时安装的。
故而两个月前,他去s市出差,就趁着外出的时间,把家里的隔音又重新装修了一遍。
张焕像是刚想起来此行的目的,唇瓣紧抿,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东西,苦笑道:“u盘我带来了,我替姑姑向你转达歉意。”
“谢谢。”吕昔佰回。
张焕颔首,转身离开。
吕昔佰望着男人远去的黑色身影,直到消失不见,他才收回视线,眸色深了深。
他两个月前在s市恰巧遇到了一个很特殊的音色,极其适合唱他在国外写过的一首歌曲。
对方是名滑板爱好者,他告诉吕昔佰自己报了一个为期一月的滑板封闭训练营,今天上午十点就要出发。
他费了很多口舌,才说服那个男生训练结束之后参与他新歌的录音。
出于尊重,他打算把电子合同换成当面签约的纸质合同,所以定了去s市的早班的飞机。
按照他的习惯,会提前一晚把行李收拾好,第二天早上起来再确认一遍。
收拾行李时他发现存放合同的u盘找不到了,他从不乱放。
他想起来昨天家里只有张阿姨来过,不得已才在清晨打电话问她有没有看见。
睡意朦胧的阿姨接到电话后就起床翻找手提袋,才发现真的给她当成自己黑色的钥匙挂带回家了。
吕昔佰本想要过地址,拿完就直接去机场,但是张阿姨出于愧疚,执意让她的侄子张焕给他送了过来。
吕昔佰回到家里,直接进了浴室。
站在淋浴下,吕昔佰想到那个男人,还有他看向葛梁钦时的眼神。
心里有些烦。
他们是什么关系?
葛梁钦突然关门的反应很奇怪。
是他以为的那种关系么?
吕昔佰闭了闭眼,站在花洒下,重重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