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云有些惊愕地看着古漓,她不知道古漓站了多久,又听到了什么,微云不喜欢古漓了解自己太多,有些事情和情感她并不愿让旁人知晓。
慕谦有些担忧地回头,却见微云已经转身向内室走去,慕谦无法,只得先带冯媛儿离开。
古漓进了房间,随后跟着两个侍从,搬进来一大盆冰。
微云半躺在床上,看了一眼摆在桌旁那盆冒着气的冰,轻声开口,“王爷不是说今晚不会回来了?”
古漓示意两名侍从退下,自行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语声平淡,“听说王妃今日遭遇刺客受伤,本王回来看看,王妃伤无大碍吧?”
古漓的目光停在微云颈间的白布上,白布上的那丝鲜红仿佛是刚刚渗出的血迹。
“只是一条小口子,并不要紧。”微云淡淡回道,随后便低头不语。
幽暗之中,古漓看不大清微云的神情,只是觉得今晚的她与往常有些不一样。他突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周围的气氛也似乎变得幽暗起来。
“刺客一事,本王事先并不知情,否则也不会让王妃处理那些女人,王妃此番受了惊吓,是本王的错。”古漓开口解释,语气依旧平淡,但却多了点诚恳的意味。
“我没有怪王爷。”微云低眸,再无多余的话语,她纤长的睫毛隐没在若明若暗的火光里,仿佛有一种淡淡的郁愁。
古漓平静如湖水般的心终起了一丝微澜,这样的微云实在让人移不开目光。刚才站在门口,他并非要偷听什么,他想离开,只是双腿却异常的固执,固执到让他以为那不是自己的双腿。他惊奇于这个女子,就算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她依然会让人无法忽视,甚至是让人莫名地被吸引,就如同现在。
古漓一向是淡漠之人,尤其是对女人,但是这份淡漠在微云身上却仿佛是变成了某种刻意,古漓厌恶这样的刻意,因为它似乎在慢慢改变一些早已确定的事情。
微云捂唇轻咳,这一声使古漓蓦然惊醒,才发现自己刚才竟一直盯着她看。古漓顿时有些烦躁,匆忙地站起,“王妃好好休养,本王便不打扰了,若有什么需要,尽可跟秦管家说。”
古漓转身,迈步离开,可是刚走了两步却又突然停住,他缓缓回头,“刺客一事,王妃无须担心,本王定会查清楚。”
微云直起身子,抬头直视古漓,“请王爷不要追查此事。”
古漓挑眉,颇有深意道,“哦,王妃是想为刚才那名刺客求情,还是说,王妃想放过幕后主使?”
幕后主使?微云心里一紧,手指不由自主地扣住床沿。他已经知道了吗?
古漓凝眸,似乎看透了微云的不安,没等她回答,已经轻缓下语气,“算了,王妃也不必为此事多虑,安心休养着便好。”说罢,古漓离开了房间。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微云心底升起阵阵哀凉,她怎会不知,多少年来,呈州一直是为苏家牢牢掌控,而呈州知府胡振中更是平国公苏胥的门生。冯媛儿能去呈州大概也不会是巧合,而若不是旁人的精心策划,暗中密谋,冯媛儿又怎会不清事实,只一心认定父亲便是她冯家的仇人,更不会就如此顺利地进入王府行刺她。这个背后的人,是平国公还是皇后,微云不愿去想,无论是谁,想要她死的事实都令她禁不住悲愤。
三十年的时间过去,娘亲也早已离开人世,任何瓜葛都没有了,还是说,是她忘记了什么吗。。。
“你不配做我苏家人,从今以后,我苏胥再没有你这个女儿。你走吧,永远,永远也不准再进这个门,我就当你。。。当你死了。。。”
“苏夜凉,我恨你。。。你夺走了劭,还令我囚锁深宫一辈子,用我的一生年华,成全你的幸福,我不甘,不甘。。。”
当年的往事,在娘亲口中已变得平淡,娘亲说,无怪乎爹爹怨她,姐姐恨她,身为苏家的女儿,是她执意选择自己的人生,而枉顾了家族的责任和荣耀,苏家生养了她,她却无以为报,这一生,终还是她欠了苏家。
若这真的是欠苏家的债,母债女还,她会为娘亲还债,但若这只是,只是那个人的报复,微云不由得抓紧了床沿,眼中有冷芒闪过。
华丽的房间布置精雅,高贵却不奢靡,一位男子立于桌旁,黑发未束,如墨,如缎,静静垂落。
桌上是一幅完成了一半的画作,男子拾笔缀墨,细细描绘,目中隐有光彩,唇边也含轻轻笑意。
一道灰色人影无声无息地降落房中,“属下参见殿下。”
男子没有抬头,依旧专注于桌上的画作。
灰衣人望向男子,不觉惊愕,他几乎是从未见过神情如此认真的殿下,仿佛摒弃了周遭所有,只沉浸在自己的心神里。是错觉吗,但他已有些不敢再开口说话。
“什么事?”男子依旧不曾抬头,出口的声音是一贯的冰冷。
灰衣人对此似乎是早已习惯,开口答道,“今日上午,佑安王府出现一名女刺客,刺客挟持了王妃。”
“她受伤了吗?”男子的身影瞬间已经站在了灰衣人面前。
“王妃颈部受了一点轻伤,应该是被划了一条口子。”
男子不语,灰衣人不敢抬头,连忙继续说道,“刺客已被抓获,据属下探知,刺客是罪臣冯世嵩的孙女冯媛儿,是呈州府胡振中送给佑安王的美女之一。”
“胡振中,他是活腻了。”男子开口,极轻的一句话却让六月夜晚的闷热透出一丝丝冬月的冰意。
“殿下,要怎么处理胡振中和冯媛儿?王妃让慕谦安排冯媛儿在佑安王府住下,似乎并不准备追究。”
“冯媛儿么,一个已经破废的工具,若是杀掉,她可能会不高兴,至于胡振中,那还不需要我们动手,军饷一案,他必死无疑,慕相不会放过他,古漓也不会放过他。”男子优雅的声音如夜风般低沉,充斥着嗜血的气息。
男子转身,从一旁的书架上拿下一个小瓶,递给灰衣人,“这个给她。”
灰衣人恭敬地接过瓶子,“属下明白。”
男子双眸如黑夜星辰,璨泽光亮,他盯着灰衣人,一字一句道,“你记好了,我不许她,再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