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豆大的汗粒从厚实的虎口渗出,沿着冰冷的刀柄滑落,坠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溅起让人心悸的回音,荡在空旷而幽静的楼道里。
就是这双手,在三个小时前,还操着一把猪肉刀,在农贸市场上挥汗如雨的剁着猪肉。此时此刻,它却成了绝对的主角,出现在这种大战一触即发的场合。
“风哥,该出手了!”
细如蚊吟的轻唤声,让这双握着刀柄的手微微一颤,宽厚的肩膀随即耸了耸,几颗汗珠从飘逸的发梢上甩出,划破了漆黑的夜幕。
“不对!刚不说好了,一起上的么!”猛然间回过神后,干枯而生涩的声音从喉咙深处传出。
陈如风,一个农贸市场上的猪肉佬。市井出身,却有着一颗与不起眼外貌反差极大地狭义心肠。也许是中世纪的骑士小说看多了的缘故,他总是觉得自己有拯救世界的义务与责任。
“啊,我说了一起上么?不记得了,风哥的刀最重,况且,大哥就得身先士卒哇!”
紧紧挨着陈如风的清瘦小子,用鼻子狠狠的吸了口K粉后,摇头晃脑的接上了话。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庞,在染成了土豪金颜色的乱发映衬下,显得要多二就有多二。
原本还在迟疑中的陈如风,在听到这奉承话语后,早就被细密汗珠遍布了的脸庞上,浮起了几分得色。这种极度不负责任的话语,在自命不凡的他听来,其实是对自己实力的认可。就正如他稀里糊涂的就从猪肉摊上来到了这里一样,几句恭维的话语,让他二话不说,立即拔刀相助。
要以一敌百么?躲在阴暗处的陈如风,盯着大厅里那一个个魁梧的身影,手背在额间来回擦拭着,掌间的刀柄已经有了欲脱手而出的感觉了。身上那件因长年累月奋战在肉案而被染成了暗黄色的背心,此时正紧紧的贴在背脊之上。
杀一恶就是行百善,哥拼了!下定决心的陈如风,手一点点的挪向绑在腰间,油腻腻的毛巾,然后仔细的把毛巾缠在握刀的手上。在这种近身肉搏战中,武器就是命呀,以一敌百,如果不用毛巾加固握刀的手,混战中,这保命的玩意可随时会脱手的。
舔了舔干燥得翻起白皮的嘴唇,深深的抽了一口气之后,锋利的刀刃在微弱的灯光下映出一抹寒芒,已经挽起了袖口的陈如风,终于是抬起了脚,准备冲上去。
“我说了,九龙塘这块是我的,尖沙咀你拿去!”
炸雷般的吼声从大厅陡然传出,震得陈如风双耳嗡嗡作响,已经跃出的身体,竟然硬生生的停滞了下来,悬在空中的脚,迟迟不敢落地。
“打发叫花子呢!尖沙咀这破地方,你也好意思拿出手!劳资当年靠着两把刀从九龙一直打到新界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喝奶呢!大圈仔,别太不知进退了!”
“砰!”
话音落下,沉闷的声音传出,细细的尘埃如朦胧的小雨一般,洒落到发话男人的光头上,让原本就已经染上了风霜的须眉,更显了几分沧桑。
只不过,就是这张已经掩不住岁月痕迹的脸上,却挂着与年龄极不相符的火爆表情。那瞪得如铜铃一般的双眼,镶嵌在双颧之上,与旁边高高凸起的血管组合在一起,宛如一头暴躁的猛虎。
感应到了自家老大的愤怒,原本坐在身后的数十号人陡然间站了起来,纷纷把手探进内衣之中,清晰的金属碰撞声接连不断的传出,让坐在谈判桌另一头的中年男人脸色微微一变。
已经行走江湖多年的他,自然能分辨出这些金属碰撞声是发自何物,一旦上演全武行,手底下人手只有对方四分之一的自己,显然会非常吃亏。
“虎爷,你这是什么意思,想开打么?今天,我只带了这么点人来跟你谈判,你不会天真的认为,我是来送死的吧!告诉你,我能坐在这跟你谈判,已经是给足你老人家面子了,别TM的给脸不要脸!”
说这话的时候,中年男人那细小的双眼已经锁死在虎爷涨红的脖子上,那从容不迫的微笑,仿佛占尽优势的,是他那一边似的。
“张癫,你还真是人如其名,就是一条疯狗。不过,话说回来,我就是不识抬举了,你能怎么样!”
虎爷放声狂笑,壮硕的胸肌肆意的抖动着。三十年了,整整三十年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样说话了,那些昔日指着他鼻子说话的人,无一例外,都躺在棺材里安睡了。
仿佛没有听到虎爷的挑衅似的,张癫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虎爷脖子上那条拇指粗的金项链之上。没开光过的金佛?这感情好!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眯起来后,更显几分诡异。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虎爷,凝视着张癫的脸,不由自主的握起了拳头。湿润的掌心和背上传来的丝丝凉意,都让他心神不宁,不详的预感充斥了整个脑海。
“叮当!”
刺骨的阴风拂过,门口的风铃发出悦耳的铃声,为这沉闷而紧张的房间平添了几分阴寒。供在大厅中心的关帝像,不知何时已经被人用红布遮上了,淡淡的血腥味若隐若现。
唔,有问题!攥着开山刀的陈如风,眼角的余光冷不丁的发现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问题。那就是,张癫那伙人,在白炽灯下,没有影子!
该死的,这群家伙不是人!回过神来的陈如风,陡然感觉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死活迈不出去了。跟人对砍他不怕,可如果对手是鬼,那可就得掂量掂量了,天知道这些玩意会不会再死一次。
“把关帝像上的红布掀开!快!”
同样察觉出异样的虎爷,几乎是下意识的咆哮起来。恐惧这种陌生的感觉,头一回在心底涌现,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世界上,还真的有鬼这种东西!
“现在才想起来?迟了点吧!”
半眯着眼的张癫,眼帘换换的张开,赤红的双眼里闪耀着贪婪的光芒,那是一种看见美食的目光。与此同时,两行暗红色的血液从眼角滑落,阵阵腐烂的恶臭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很显然,这家伙死了已经一段时间了。
见到了这恐怖的一幕,虎爷身后的手下们,身体开始哆嗦着,手忙脚乱的掏出了手枪,只是那颤抖不已的枪口还能不能发挥原有的功能,就不为人知了。
“噗嗤!”
尖锐的破空声响起,距离虎爷最近的手下身体陡然一僵,一抹血箭从眼前滑过,洒在了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上,冒出了丝丝红色的雾气。而张癫的食指上,却莫名的出现了一抹嫣红,只见他伸出已经烂的坑坑洼洼的舌头,在指尖上舔了舔,肆意的笑了起来。
好快,尼玛,这是人能打赢的东西么?陈如风的心猛地一颤,手中的开山刀如果不是被毛巾裹着,只怕就得掉地上了。同样的,一辈子过着刀头舔血日子的虎爷,手也是在不停的颤抖着,如果不是有椅子支撑着,早就瘫坐到地板上了
“开饭了,兄弟们!”
品尝到了新鲜血液滋味的张癫,喉结抖了抖,刺耳而沙哑的声音从嘴里飘出,身后二十余个手下,舞者肌肉不断脱落的手,一步步逼近虎爷等人。
“鬼呀,快跑!”
在亲眼目睹了一个同伴被活生生的分尸之后,终于有人醒悟过来,发出了凄厉的喊声。大厅顿时乱成了一团,桌椅倒地声和身体被撕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恐怖的音乐。
“别怕,鬼没什么可怕的,我们必须要救虎爷!”
目睹着这惨烈的状况,陈如风狠狠的咬了咬嘴唇,硬着头皮低唤着。虽然他心底也是怕得要死,但是,作为一个勇敢的骑士,是不能再这个时候退缩的。更何况,自己身后还有近百号人呢,不是吗?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陈如风猛然间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了,因为身后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颤颤的转头望去,那零星脱落的鞋子和外衣,让他终于反应过来。很显然,这群怕死的家伙,已经全部逃跑了。
大爷的,人生自古谁无死,这群胆子比老鼠还小的家伙,太让我失望了!哪怕就是我一个人,也必须上去,勇敢的骑士,是受主保佑的,不用害怕这些邪恶生物。勉强鼓起勇气的陈如风,反复的吸着气,正待冲进大厅。
“砰!”
落地窗处传来巨响,密集的玻璃碎片如同暴雨一般,悉数打在了其中一具被恶鬼附身了的尸体之上,强大的冲击力,直接把他击倒在地。
“好家伙,我就知道,必然有恶鬼趁着鬼门关大开之际,为祸人间!只是想不到,逃出了那么多的数量而已!”
清脆而悦耳的声音从窗外传来,紧接着,一个穿着白银盔甲,有着一头乌黑长发与精致面孔的少女出现在眼前。轻薄的银质盔甲上,写满了一个个古朴的符文,只遮掩到膝盖的盔甲,掩不住那修长而笔直的双腿所散发出的惊艳。
尼玛,这装扮还能在大街上行走?太坑爹了吧?难道这是中世纪穿越而来的美少女骑士?看清楚了少女的装扮后,陈如风惊讶得嘴巴都能塞进一个篮球了,手中的刀差点没有插到自己的大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