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宁年纪虽小,可毕竟是皇宫里长大的,也是见过世面的,哪里会叫他这一两句话就唬住了呢?她心想,既是你认定了我是景王妃,那我何不将计就计,反将你一军,也叫你知道知道本公主的厉害,看你还敢为难本公主!
因是,她依旧端坐在马车里,张口便轻笑道:“丹香国已经为吴珠所灭,你们若真还念当年的联盟之情,承认这桩婚约,便断然不该这般痛下杀手,赶尽杀绝。今日,阁下既是有了这样的疑问,不妨劳您也将本公主的疑问一并带到吴珠国三皇子面前,也好让本公主知道个究竟。”
当下,马车外的人便是一怔,他又怎会料到,这不过十三四岁的景宜公主竟会是这般的伶牙俐齿,他不过一句微言试探,竟被她抓了把柄去,还要闹到三皇子面前,真真是叫他尴尬极了。
然而,尴尬之后,这吴珠国的宰相之子董林韬却并不恼怒,反而对她的这般情怀甚是赞赏。
没想到,丹香国的景宜公主竟是如此有巾帼风范的女子,再想想自己的妹妹,雪樱也是与她一般的年纪,却只懂得混在家里撒娇胡闹。这一比较,不觉之间,景宁倒是在他心里的印象越发好了三分。
再开口,董文韬的语气里不觉间已经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客气:“这桩婚事吴珠国自然是承认的,否则三皇子也不会派末将前来,亲自找寻景宜公主的下落了。方才,末将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景宜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宽恕末将才是。”
“哼!”景宁闻言,仰起头冷哼道:“说的好听!既是承认,为何又要抓了本公主来?即是承认,又为何根本不以应有的礼数对待本公主,反而遣了个鲁莽之人对着本公主大呼小叫?既是承认,为何又要夺了我的玉佩去?”
景宁的一句句质问带着强势的气场,根本不容置疑,及至抵达董文韬哪里,竟是把他问得哑口无言,一时间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了。
不及他喘过气来,景宁鼻翼里传出一声“嗤”笑,接着道:“依本公主看,不然吧?!吴珠国的三皇子虽是风流成性,臭名远扬,可也还不至于在吴珠国寻不着王妃,非要到我丹香国来娶亲。况且,本公主纵然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也不是挑三拣四,因为他有了瑕疵就悔婚的人,吴珠国当下的这番举动实在是让人费解!”
见那董文韬依旧不语,景宁越发理直气壮,当下便厉言道:“况且,丹香国已灭,便是本公主因了这门婚事嫁不出,也还不至于投身敌国,认贼为夫,认贼作父!!!”
豪言既出,惊得董文韬一阵怔愣,而景宁只顾图一时口快,等气出完了,这会子也后知后觉地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会子,她也奇怪,往日里最是能屈能伸,最是知道保住小命要紧的自己,今天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子,说出了这么些“大逆不道”的“混话”来呢!
一阵尴尬之后,还是三皇子风间澈亲自出马,这才替董文韬和景宁解了这个围。只是,他那习惯性的暧昧话语和调笑的姿态,难免要惹得景宁一阵不快。
“哎呦喂~,王妃对本皇子‘不离不弃’的情谊,还真是叫为夫感动动不已呢,今日若不是听了王妃你这一番推心置腹的真情告白,为夫我恐怕就要失去王妃你这样只应天上有的良人了……”
远远地一个人声传过来,嚅嚅软软,娇娇腻腻,简直甜死人不偿命。只是,等到景宁料到它出自一个男人之口,立刻觉得腹中翻腾,心中作呕,恨不得把胃吐出来。
遇上个极品不容易,遇上个原本就认识的极品更不容易!
等到那人近到跟前来,伸出一只玉手相邀的时候,景宁一错眼瞧见了他的真面目,那一双大眼睛惊诧得瞪得溜圆:“哇,眼好晕,有没有搞错,这难道真的就是早上遇见的那个‘冷漠哥哥’?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然而,当外面那媚言媚语,媚姿媚态,媚人到无人能敌的极品男人的目光,与景宁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也没好到哪儿去:“是不是啊,这么冤家路窄?!他这样唯恐避之不及的人,居然是他的准王妃?根本就是个大麻烦精,他才不要!”
说时迟那时快,景宁和风涧澈两人一遇上对方的那张脸,跟比赛似的,立时收回了伸出去的手,好像慢一点就会被对方的手咬到似的。
可是,一直就这么冷战着似乎也不是办法,于是,景宁转过眼来,拧着眉头瞧着他道:“你真的是吴珠国的三皇子,那个风涧澈?”
不想,风涧澈明显也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因而,他也皱巴着一张俊脸不可思议地问道:“你真的是丹香国的景宜公主?冒牌的吧……”
两个人不愧是命定夫妻,这一开口就想到一块儿去了,不仅如此,还同时开口,闹得气氛异常诡异。
董文韬和贴身侍卫在一旁站着,看着两个人的异常举动,心里面也是坼乱了的一堆毛线,纠结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当然是!我风涧澈——堂堂吴珠国三皇子,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清雅脱俗,英姿飒爽,气宇不凡,风华绝代……难道这还有假?”
风涧澈自持“美名远扬”,张口就把自己夸上了天,一连串的形容词那是用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俊俏的面庞上,那一副一本正经,毫不含糊的模样,简直是无人能敌。
听他这么一说,景宁本来因为冒充姐姐而产生的那些心虚,一下子就全被抛到了脑后,生怕被他超过似的,仰起脸说:“切~就你,也敢自称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清雅脱俗,英姿飒爽,气宇不凡,风华绝代……真是不知羞耻!”
瞧着景宁那一张精致的小脸上毫不掩饰的鄙夷之情,风间澈有意戏笑她道:“哦?有我这样俊美绝伦,无人能敌的夫君,王妃你应该在心里偷着乐都来不及吧!不用为本皇子谦虚,在座的都是自己人!”
“哼~本公主有认过你吗?三皇子你的耳朵貌似不太好使诶,贼人!”
“哟,这么说,公主你是不打算要这块儿顶值钱的玉佩喽?”
景宁冷哼一声,明知道跟他耍嘴皮子没有用,这人根本就是个不知廉耻为何物的家伙,与其这样,还不如来点儿实在的。听他提及玉佩,不由白他一眼,伸出手去:“玉佩呢?还我!”
“怎么?这会子急了?”提起玉佩,风涧澈一阵得意。他早已料到这小丫头坑蒙拐骗偷,撑不了多久,所以才故意出言相戏,只是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败下阵来了,这倒是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
“闭嘴!玉佩拿来!”景宁被他弄得早已烦了,若不是还要用那块儿玉佩寻找姐姐,她这会子早已把这混蛋暴打一顿,驾车逃跑了。
“没想到,这块儿玉佩对你还挺重要的么,这么宝贝?”风间澈生性好“逗”,好不容易遇上个“可心”的,自然要好好逗一逗,这样,这个讨厌的麻烦精和跟屁虫才会知难而退,不再“沉迷”在他的富有和“慷慨”里。
景宁无语地递给他一记白眼,她不说了。她还就不相信了,天底下真的有那么无聊的人,可以自言自语,自说自话。
“好吧,那你借哥哥的一千两银子呢,打算什么时候还?”风涧澈见她一副冷漠的模样,适时收手,可是,这却并不代表,他要放过她。
“你……丹香国被吴珠国所灭,我连家都没有了,你还趁火打劫,落井下石,你到底是有多穷,这么欠这一千两银子!”景宁气结。
“哦?难道说,我自己的钱,我要讨回来也成了罪过了么?”风涧澈脸上带着一副无害的微笑,无辜的样子叫人觉得,他好像是在求证自己说出的话一样。
“你的钱你要讨,理所应当!那吴珠国抢夺丹香国的钱财,今日本公主若要讨回来,自然也是天经地义楼!三皇子若肯还我丹香国,一千两银子自然还你!”景宁肃起一张脸,冷冷地盯着他道。
“哟~” 风间澈闻言,不觉勾唇一笑,魅惑天成,道:“既是如此,念在你遭此劫难的份儿上,本皇子就不要那一千两银子了……”
景宁听着他话语中毫不掩饰的施舍,恼得咬牙切齿,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景宁那愤怒的目光已经转变成了警惕:“你会这么好心?”
“哈哈……既然连你都这么怀疑本皇子的好心,本皇子要是不‘好心’,那真是对不起自己!”风涧澈朗声一笑,言行举止间,把他那副风流劲儿展现的淋漓尽致!
“本皇子瞧上你这支珠钗了,你既付不出银子,便舍予也好。只是,这玉佩是本皇子与景宜公主的定情之物,恐怕,不能还你!”
“你……”景宁气急,当下却也无法,只好退一步,道:“那头钗你替本公主留着,等本公主凑足了银子,定然是要赎回来的。只是,那玉佩……你必须得还给我!”
风间澈没想到,这小姑娘年纪轻轻,这坑蒙拐骗偷的道行却是不浅,说谎都不会脸红。那玉佩他早已见了,不过是件赝品,她倒装得像模像样,若不是证据在手,他没准也要被她骗了。
原来,方才趁着侍卫打捞、清洗玉佩,景宁早已玩了个偷龙转凤,将侍卫拿来辨认景宜公主的玉佩替换了真正的盘龙玉佩。只是此时情急之下,景宁也只能硬着头皮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与他理论,好坐实了她就是景宜公主的事情。这样她才能代替姐姐到吴珠国去,给郝侍卫和姐姐留下足够逃命的时间。
伸手打怀里掏出那支南珠头钗,就在风间澈打算拿它气气景宁的时候,头钗上的铭文却闪痛了他的眼睛:景宜。
难不成,她真的就是那个与他定了婚约的景宜公主?想到这里,风涧澈的脸上一阵轻微的抽搐!没想到,当年那个可爱的女孩儿,如今竟是个麻烦精!
“你……真的是景宜公主?”瞬间,风涧澈有种天要塌下来的感觉!
“我……是啊,本公主就是景宜公主,你还要问多少遍!玉佩还我,头钗还我!”景宁见状,伸手抽回头钗,扯去他腰上悬着的湍玉团凤玉佩,跳下马车就要逃走。
怎料,腿上旧疾未愈,这一跃,因为风涧澈下意识的伸手相拦,竟是害得景宁摔得一下子爬不起来。
风涧澈见状不觉倒抽一口凉气,惊呼道:“你怎么样……”
扶景宁坐起身子,风涧澈俯身便将她打横抱起,送进了临近的房间里。不一会儿,下午在医馆里见过的老师傅便挎着药箱进了来,把过脉后,与风涧澈耳语了几句,留下些药,便被风涧澈遣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