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王府的莲池边,慕容煜看着面无表情的离尘,实在忍不住,拉住她轻声问道:“师妹,你怎么了?”
自打刚才离尘听了黎婉晴的话,便闷头不语,自顾自地往回走。慕容煜只得撇开粘在他身边的黎婉晴,追上离尘随她一同回了王府。一路上她都沉默寡言,一点也不像平时活泼好动的小师妹。
离尘不答,只倚在栏边,望着池中水光粼粼,荷叶田田。慕容煜见她如此,也不追问,安静地随她一起倚在栏边。
苍术与姬妙涵于游廊内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离尘双臂伏在栏上,呆呆瞧着水面,清风拂起她的衣袂与长发,让她出尘飘逸的似一朵绽放的雪莲。
一边的慕容煜低头注视着离尘,眼中带着无限的温柔缱绻,似乎想伸手抚平眼前女子微蹙的娥眉,却在中途收回,唯恐扰了她的思绪。
苍术脸上仍是淡淡的看不出表情,笼在袖中的手却不自觉握紧。姬妙涵看到二人,心中暗喜,唇边浮上一丝冷笑,正要说话,却听离尘开口了。
“二师兄,”离尘收回悠远的目光,定定瞧着慕容煜,抿了抿嘴道:“你,喜欢黎婉晴吗?”
慕容煜早已将眼底温柔巧妙隐藏起来,只挂着如常戏谑的笑容:“哟,咱们尘儿难道吃醋了?”
“我只是……不希望你跟她在一起。”离尘没有像往常一般反口,低下头,纤长的睫毛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剪影,“除了她,谁都可以。好不好?师兄。”
有一瞬间,慕容煜想要将眼前之人揽入怀里。很少见她这般失神的表情,印象中的她总是机灵又倔强,即使与大师兄撒娇装可怜也不过是她逃避责罚的小把戏。
如今虽不知道更深一层的原因,但自己与黎婉晴的关系令她这般,他心中甚至有一分欣喜,更多的是怜惜。
慕容煜压下心中冲动,喉头动了动,柔声道:“尘儿,我与她并非你所想的那样。她非我红颜知己,我亦非她命中良人。”
离尘听了似乎很开心,眸子里又漾开如水的笑意,慕容煜与她相视而笑。
“话说回来,”下一刻离尘已全没了刚才的黯然,双手环胸,眼睛斜睨着慕容煜,“二师兄,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哦?”慕容煜故意装着糊涂,“什么日子,我怎么不知?”
“少废话,快交出来!”离尘摊开素手伸到慕容煜面前。
慕容煜笑着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放在离尘手上:“喏,礼物。师妹二八芳诞,我怎会不记得?”
离尘笑嘻嘻地拎起玉佩,仔细瞧着。
那玉佩是一只半个巴掌大小的团凤,琢磨极为精湛。玉身通体透白,色泽莹润,在阳光下溢彩流然,触之光滑细腻,手感温润,连离尘这般外行的也知此玉必非凡品。
看罢,离尘讶然道:“这玉佩一定很值钱吧?”
“价值连城。”慕容煜摇着折扇,笑得春风得意。
“二师兄”,离尘双手捧着那玉佩,眼里竟莹莹闪着光华,“你对我太好了!”
慕容煜一句“那是自然”还未出口,只听离尘接着说:“我这就去当铺,以后出门再也不怕没钱了!”说完真要朝外走。
“你你你…这佩当不得……你……”慕容煜气的话都说不完整,差点把手中折扇掰断。离尘回身俏皮一笑:“逗你的。这么好看的玉佩,我还要先带几天呢。”
说罢,她便将玉佩系在腰间,那莹白玉佩与暗金流苏丝络相得益彰,佩在她的素白长裙上煞是好看。
“尘儿妹妹与慕容公子你侬我侬的甜蜜劲真是羡煞旁人啊。”姬妙涵绵软的声音响起,离尘不由得浑身一冷,这“妹妹”叫的着实让人受不了啊。
转头一看,那柔嘉郡主正俏生生站在苍术身旁,用绣帕掩嘴娇笑。离尘一见他二人,猛然想起只顾着同慕容煜瞎逛,今天的任务还未完成,便偷偷拿眼瞄着苍术。
慕容煜早已察觉游廊有人,只道是王府内的丫鬟,因而并未在意,如今见是苍术与柔嘉郡主,忙上前打了招呼。
苍术没有理会离尘,只与慕容煜聊着无关紧要的话,仿佛没有看到她一般。离尘以为苍术气她没去陪他施针,嘻嘻陪着笑脸,厚着脸皮往他身边蹭。
却听苍术淡淡的朝姬妙涵问道:“素问郡主琴艺绝佳,不知苍术可有幸闻之?”
姬妙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他竟主动提出要听自己抚琴,喜不自胜地应道:“当然!不如我们现在便去,免得打扰尘儿妹妹与慕容公子。”
苍术与慕容煜点头致意,径自走了,姬妙涵亦步亦趋地跟上去,临走还不忘丢给离尘一个饱含深意的笑。
慕容煜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摇着折扇笑道:“好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
离尘一腔热情地贴上去,没想到苍术完全无视自己,一时愣在原地。
待她反应过来,苍术与柔嘉郡主早已走远,登时火冒三丈:“大师兄又抽什么风!我不过今天没去给他做挡箭牌,他就生这么大气?我看他分明乐得跟柔嘉郡主一起!”
她气急败坏地来回转了几圈,似是下了什么决心,拉着慕容煜道:“二师兄走,我们烤鱼去。”
苍术没有与姬妙涵去抚什么琴,离开莲池后便找借口自回房去了。
孤身坐在屋内,苍术难得的觉得心烦意乱。他不知今日自己为何如此失态。平日再大的事情也能处变不惊,永远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不让人窥得一丝内心的想法。
可今日看到她与师弟在一起的样子,想起她对师弟说的话,他就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钝刀凌迟,疼痛肆意沁遍全身。他想上前告诉她,不许那样对着别的男人笑,不许为了别的男人伤心,即使那个男人是与自己情同手足的同门师弟。
他看到师弟眼中的温柔,只对她才会有的温柔,他知道师弟送她的玉佩饱含寓意。他也为她准备了礼物,只等今日治疗完毕后就亲手交给她,可她没有出现,再见时她竟然与师弟在一起。
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关注她,习惯在门派里搜寻她的身影。
她不习惯被约束,爱与师弟下山游玩,每当那时,他总会觉得心里莫名的失落,装作不经意地徘徊在门前,希望能看到她尽兴归来时的笑脸。
她与师弟火烧了莺语楼后院,他甚至暗自高兴,因为终于有理由阻止她下山。他让她帮自己与柔嘉郡主周旋,是想让她知道自己对柔嘉郡主并不在意,自己不想做什么郡主的乘龙快婿。没想到她会以那样的方式帮自己,对他来说无疑是个惊喜。
看她每日与自己形影不离,宣告对自己的“所有权”,看她对自己耍赖撒娇,他根本无法隐藏对她的宠溺。自己的喜怒全都由她掌控,他对这种感觉却无法对这种无奈生出一丝的讨厌。
渐渐地,他开始后悔自己今天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