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影白旅,仁安四十四年春,于临淮郡杀害三位知府,两位户部司以及一位监检司,御林军百夫长李玄峰擒之不得。
同年夏,又于南江郡杀两位知府,一位工部司,以致朝廷震怒,特发下皇榜,全国境内通缉要犯,列为一号危险人物。
同年秋,又于南海郡杀害两位知府。
龙昊天在心里细想着林楼天得来的有关白旅的情报。
除了只有白旅所杀害的官员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有关的信息,这样一来,他也只能猜测到白旅十分痛恨朝廷官员,特别是那种贪赃枉法,以权谋私,欺压百姓的狗官。
从名单上的人名来看,大多都是李家的族人,也不能排除他与李家有深仇大恨。
无论是李家还是那些腐败的朝廷官员,从这一点来看,龙昊天与白旅都是有共同目的的,只是龙昊天是慢慢积蓄实力,最后将这块毒瘤连根拔起,而白旅就过激的见一个杀一个。
从望海城的事件中就可以看出,白旅是一个迎难而上的人,说难听一点就是固执,不会变通,明知道是火坑还要往里跳,以他的才智不可能不知道金罗汉阎震当时也是在场的,既然如此,就只能说明他的决心是宁死不屈的。
龙昊天在心里将关于白旅的所见所闻都一一分析梳理,以求进一步的了解白旅这个人的心性,只要多了解一分,他就有多一分说服他的把握。
只是他完全没有信心可以说服白旅,他的精神高度集中,脑海里不断的分析着白旅,瞬间达到了忘乎所以的境界。
“前尘往事,宛如过眼云烟,因果轮回,一切皆凭本心。”
“既然前生已死,往事已逝,何不当做过眼云烟。”
“正因为施主前生的惨死,才有今生的富贵,正因为施主前生无恶不作,才有家破人亡之大祸,一切皆乃因果孽报。”
“因果轮回,红尘孽障,施主得以重生,这是因,要结出怎样的果,一切都要看施主的本心。”
龙昊天的脑海中不断的重复着这几句话,这是他四岁的时候,他还沉溺于前生妻女惨死的记忆里不能自拔,终日眼神呆滞,不言不语,以至于龙家上下都以为他是一个痴儿而四处寻访名医不得,最终请来了无量寺的苦无大师。
苦无大师当时一看就知道了虚实,与龙昊天独处半日,诵念了数遍心经之后留下这几句话,随后便默默地离开。
当时龙家上下都以为连苦无大师也是搏手无策,并不知道龙昊天只是放不下前尘往事而已,可是苦无大师的这一席话,让他第一次睁开了被前生的记忆所蒙蔽的双眼,看到了今生该珍惜的人。
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花言巧语,根本就不需要去更深入的了解,只要清楚明白自己的本心,再将它真真切切的展现在白旅面前,那就是最好的言语。
龙昊天轻叹了一声,他已经明白要说服白旅多少的花言巧语都是无用,这样的做法就像是用纸去包火,总有一天会引火烧身,倒不如坦诚相见,反而显出自己的真心实意。
“你为什么要杀害官员?”似乎下定了决心,龙昊天缓缓的问道。
白旅盯着龙昊天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看出他真正的心意,但他还是说道:“欺压百姓,逼良为娼的狗官人人得而诛之。”
龙昊天听了这样的回答,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就像自己没有表现出真正的意图一样,白旅也是很合理的回答着最普通的答案,将自己的本心迷蒙在一片雾纱里,只有将自己的本心说清道明,也许才会有进一步谈话的余地。
抿了一口清茶,龙昊天才缓缓的说道:“那我说说我救你的意图吧,不知道阁下有这个兴趣吗?”
白旅冷笑一声,他一直认为龙昊天救他是别有目的,或者是知道他师父的名号,又或者是要利用他,或者是招揽他。
在他行走江湖的五年里遇见过数不胜数这样的事情,但是一见到已经无利可图时,便将他一脚踢开,他已经看透了这个世间,看透了所谓的人心。
“我对你是怎样救我的更有兴趣。”白旅的眼神渐渐冰冷,宛如千年寒冰。
龙昊天对他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并不在意,依旧缓缓的说道:“我并不知道我生存于世的意义,有时候会很苦恼,像我这样的人竟然还有活命的资格。
但是万事万物的存在都是有它的因的,也许是为了日后的果,我不知道我日后的果会是什么,我只是再也不希望我所珍惜的人受到伤害,我不知道这个世间是不是险恶异常,不知道人心是不是污秽不堪,更没有你那五年游历江湖尽观世间百态的经历,我只是希望我有能力保护我所爱的人而已。
因此,即使我不得不装疯卖傻,即使我不得不忍辱负重,即使我将要与世间为敌,我也要积蓄力量,拥有肃清这个世间的能力,我希望你可以加入我们。”
这一席话说得沉重异常,使人黯然神伤,又似道道惊雷,将人从梦中惊醒。白旅第一次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龙昊天,他可以感受得到那一席话中的真诚实意,绝无半分虚假,因此他也将自己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收了起来。
轻叹了一口气,白旅犹豫了半刻,还是缓缓说道:“既然你如此有诚意,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的本心。
五年前我学艺初成,奉师父之命游历神州磨练枪法,当我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绝世枪法之时才可以回去。
第一次离开东莱岛,我兴奋无比,第一次来到神州,我激动莫名。我从晋国一直向西到楚国,又从楚国经吴国到齐国,五年间我见惯了世间冷暖。
因为我的年少无知,经常打着师父的名号招摇过市,以至于吸引来了一些别有用心之徒,我还傻傻的以为他们是至交好友,与他们称兄道弟。
谁知道他们竟然借着我师父的名号招摇撞骗,欺压良民,没想到的是他们的罪状被揭发之后,竟然以钱财收买官府,陷我于不义,将所有罪名都推卸到我的头上。
无论我去到什么地方,那里总会有欺压百姓的恶霸狗官,在各国边境更是战火连连,尸横遍野。
在小小的东莱岛我还憧憬着神州的美好,向往着繁华的国度,然而现实却是如此的残酷,人越多的地方纷争就越多,纷争越多的地方人心就越加险恶。
正当我心灰意冷打算违背师命独自回东莱岛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一件使我双手染上鲜血的事情,让我明白,我的武艺,我的枪法,我的才能,它所存在的意义就是让我拥有改变的力量。
看着那些老百姓因为一两个贪官污吏被杀之后暗自兴奋的表情,我知道我没有做错,我找到了我存在的意义,我的人生价值。”
龙昊天心里实在是庆幸,要不是自己将自己的本心说出来,也许也打动不了这个白旅,如今大家都将自己的本心说清道明,那么就更能够互相理解了,谈话也会容易许多。
见白旅已经说完,沉默了一阵子之后,龙昊天缓缓的说道:“既然我们都渴望改变的力量,为何不联手合作,毕竟独自一人的能力是有限的。”
“我的愿望与你的不一样!”白旅冷笑一声说道,“你是为了保护你珍视的人,我则是除去世间的恶人,如果你所珍视的人也是恶人,那么我们就是敌人!”
龙昊天眉头深深皱起,白旅说的不无道理,但是他自问龙家上上下下从无做过欺压百姓这种三教九流的事情,即使身处官场日夜与那些官员勾心斗角的龙守正,他也敢以性命担保。
“我可以以我性命担保,我龙家之人绝对没有这种人存在,即使日后出现了,我也亲手将其斩杀!”
龙昊天为表决心,一手砸烂面前的茶杯,然后抓起一块碎片就往手心里狠命一划,点点猩红随即滴落桌面:“你以你个人的能力完全没有可能改变现状!要不是我救了你,你的才能,你的大志,也不过只会成为后世人茶余饭后的笑料!你不与我合作,天下的老百姓依旧活在压迫之中,还谈何改变!”
龙昊天一手抢过身边谢柯的茶杯,将自己的鲜血滴在杯中,说道:“我龙昊天今天在此滴血起誓,今后必将神州七十二郡统一,免百姓深陷于战火,必然辅助明君,改新律法,重现前朝太平盛世!有违此誓必将不得好死,五雷诛灭!”
一旁的谢柯一听龙昊天竟然发下了如此毒誓,一时间也是被震惊的手足无措,不能言语。
白旅死死地盯住龙昊天的眼睛,想要看出里面的一丝动摇,可惜他看到的只是如海石般的坚定意志,旋即也是抢过一片碎瓷,划破自己的手指,将一滴鲜血混入谢柯的杯子中,哈哈笑道:“好气魄!我白旅也在此起誓,从今天开始助你征战四方,一统神州!如有半句戏言,必遭万箭穿心而死!”
言毕,白旅拿起茶壶往杯子里斟满了清茶将鲜血混合均匀,然后仰头将半杯混着鲜血的清茶饮入腹中,然后又将杯子递给对面的龙昊天。
见白旅如此爽快,龙昊天心里也是高兴,一把抢过杯子,将里面的血茶一饮而尽,然后放声笑道:“好一句一统神州!好一句重立新法!好一句辅助明君!今日之后,我们终于聚齐人手,只要再去南海一趟,我们归来之日,就是变革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