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又对黄花香说：“你把多贷的60万单独记个帐，利息单独算，等还贷款的时候，别和给麻纺厂的那300万弄混了。”

黄花香说：“我明白，这边的事情我来弄，麻纺厂那边你看看需要办个什么手续合适。”

钱多说：“我会安排好的。”

黄花香这下心里踏实了，专心地去银行跑贷款去了，过了几天，她告诉钱多，说贷款跑下来了。

钱多赶紧给张婆婆打电话说事情办好了。

张婆婆在电话里很高兴，叫他马上把款给麻纺厂打过去，还说中午他要请外经贸委的两位同志在飞天宾馆吃饭，让钱多安排一下。

中午12点正，张婆婆果真来了，他是坐着外经贸委的车来的，一同下车的还有两个人，估计就是张婆婆要请的那两个人，钱多从宾馆里走出来迎接张婆婆，张婆婆满脸春光仿佛年轻了十岁，向钱多介绍一起来的两位同志：“这两人是外经贸委的对外联络员，麻纺厂能顺利地把伊拉克装尸袋的业务揽到手，他两位功不可没，说实话，最初在会上讨论的时候，有人提出异议，说伊拉克搞自杀闹爆炸，他们那边死人，咱给收尸，做死人生意不吉利，我说这纯粹的是胡说八道，咱们帮着收尸是发扬国际人道主义精神，他们感激还来不及呢，从这次谈判的态度上就看得出，他们对麻纺厂的报价一口应承下来，答应的非常痛快，这就说明人家对我们非常感激嘛……”

“他们没有还价？”钱多忍不住打断张婆婆，对方越是答应的痛快，越让人担心。

“麻纺厂的报价比较合理，”经贸委的一位同志解释说，“即使价格稍微高点，他们也会答应的，欧洲国家没有愿意接这种单子的，麻纺厂老设备老工艺，却适合干这活。”

“这就叫机遇，”张婆婆说，“外经贸委的这两位同志千方百计给牵针引线，麻纺厂的销售经理冒着生命危险，跑了几趟伊拉克，这事才敲定下来，通过和伊拉克做生意这件事，充分说明，搞经济光有一颗聪明的大脑袋瓜不行，还要勇敢，要有冒险精神，关键时刻能冲上去，当然，我说这些话，你们大概很难领会，因为你们没有当兵的经验，我就不一样喽，年轻时当过兵，还是侦察兵……”

钱多打断张婆婆的唠叨说：“饭菜准备好了，先吃饭吧。”

张婆婆说：“吃饭，吃饭！给外经贸委的这两位同志每人来一碗红烧肉……”

饭桌上，钱多对张婆婆说：“我下午就把款给麻纺厂打过去，你看我们是不是应该和麻纺厂签个借款合同？”

张婆婆刚用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送进嘴里，听钱多这么一说，边咀嚼边说：“该签，该签！不然到时候他们赖账可就没有招了。”

吃完饭，钱多送走了张婆婆就跑到麻纺厂找厂长签借款合同。

厂长已经换人了，原来的厂长是个糊涂蛋，张婆婆早就让他滚蛋了，这个新厂长三十来岁，戴着眼镜，是公开招聘的，看上去文质彬彬，钱多估计这是新厂长，新厂长不认识钱多，对他有点冷漠轻蔑，等工厂办公室主任进来见到钱多的时候，情况马上就不一样了，办公室主任热情地和钱多握手，把新厂长介绍给钱多，告诉钱多新厂长是国产的工商管理硕士，来之前在经贸委当翻译。

钱多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厂长马上变得热情异常，连连让座吩咐倒茶，感谢道：“实在不好意思，我还以为又是银行来催帐的呢，这件事您打个电话过来我们去你们那里办就行了，怎么还麻烦您亲自跑来？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

钱多估计他是根据老婆给自己的这身打扮判断自己是银行的信贷员，进而想到这个厂长不明事理，欠了人家的钱人家来讨就这么爱理不理的，如果到时候他们不能按时还自己的钱，自己上门来要可能也得受到冷遇，心里就有些不快，后悔自己没有详尽地对麻纺厂做一番调查就轻易答应了张婆婆的要求。

新厂长不是一般人，显然很会察言观色，见钱多怏怏不乐，马上安慰说：“钱处长您放心，我们已经跟伊拉克外商签了合同，第一批合同就有一千多万美元，至少能有两千多万人民币的利润，不但偿还这笔贷款一点问题也没有，而且还能给银行还上以前的部分贷款和利息。接下来还有几笔海外合同正在洽谈中，厂子很快就能起死回生，重新发展起来，到时候您就是第一个功臣，我们全厂两千多职工一定会永远把您记在心里的。”

钱多对麻纺厂不是很了解，这个厂设备陈旧，工艺落后，他们凭什么拿到国外大笔的订单？中午和张婆婆他们吃饭的时候没来得及问，现在想到这一点就忍不住就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新厂长说：“设备陈旧有陈旧的好处，工艺落后也不都是坏事儿，我们做的是人家生产装尸袋的麻纺织品，这种东西是低端产品，价格低，那些设备工艺先进的国内外大厂反而没办法接这种单子。我们可以，当然，我们的利润率也低，干这种活靠的就是批量大，薄利多销嘛。”

钱多知道，伊拉克地区这些年天天打仗，一打仗，就要死人，需要大批的装尸袋，看来这个厂不知道什么原因撞了大运，依靠陈旧的设备、落后的工艺在面临倒闭时抓住了一次机会。想到这些，钱多也为他们高兴，终究这件事牵涉到上千多职工的身价命运，如果把这些职工的家属算上，那就是关系到麻纺厂每个家庭命运的大事儿，能把这件事办好了，就是一件大功德，想到这些，钱多心情开朗起来，催着新厂长赶紧签借款合同。

新厂长说合同早就拟好了，一直没敢找他们签，怕他们误以为麻纺厂催促他们，盯着屁股要钱，其实他们特别急需这笔贷款进原料，钱多今天要是不来他们只好硬着头皮去飞天宾馆找他了，说着就让办公室主任拿了打印好的合同请钱多过目。钱多看了看，语句倒也简练通顺，就说：“可以了，没啥问题，你们先签好，我回去签了再盖好章子给你们送过来一份，我们留一份就成了。对了，把你们的开户银行跟账号写清楚了。”

两个人在这件事情上合作的很顺利，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合作开端。

两天后，钱多接受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接待活动，是一位离休五年的中央老首长，由几位随从陪着从京城来到肃州的沙漠边缘，说一辈子没到过沙漠，这次一定要来看看沙漠，顾书记和刘市长一路亲自陪同老首长，那天夕阳西下的时候，老首长站在一望无垠的沙漠边缘，站了好长时间，钱多很清楚地看见老首长眼神很异样，表情很复杂。

老首长看完大漠后，又到莫高窟转了两圈就回去了。

黄花香对钱多说：“类似这种接待活动相对来说比较轻松，官越大，越容易接待，难伺候的是不大不小的官和头顶上不戴乌纱帽但不敢得罪的人。”

钱多不明白：“有制度，有规定，该怎么接待就怎么接待，照着执行不就行了吗？”

黄花香一句两句的也解释不清楚，就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半个月后，省政协考察团来了几个水利厅的专家，勘察肃州市的引水灌溉工程，刘市长很重视，亲自陪着，政协领导及专家们在飞天宾馆住了三天，钱多对接待上的事情不太熟悉，都是黄花香全力以赴地张罗。

这两次接待任务完成的很顺利，尤其是省政协考察团回去后，根据勘察报告拿出资金预算并将预算提交给了省财政厅，市里领导对飞天宾馆很满意，专门给他们发了奖金，虽然钱不多，也算是市委市政府对飞天宾馆工作的肯定，同时给了钱多干好这项工作的信心。

渐渐的，钱多和黄花香逐渐熟悉了，觉得这个漂亮的下级还挺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