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驾一走,沈婠便换上冷漠的面孔,今日以后,她不再是相府千金,也不再是阶下之囚,而是上阳宫内的一名小小奉茶宫女。
皇帝上朝,上阳宫内便最是懈怠的,闲来无事,沈婠向另一位奉茶宫女请教宫规礼仪。奉茶宫女有两个,轮班制,都受安总管管辖。
那宫女名唤香茗,一听沈婠那“请教”二字,顿时道:“实在不敢当,奴婢进宫才三年,小姐出入宫廷已逾十年,论理该是奴婢向小姐请教才是。”
沈婠淡淡道:“你不必一口一个小姐,我已不是往日的相府小姐,我和你一样,都是宫女。”
香茗仍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旁边那更衣宫女晒笑道:“哈,你自己知道就好,香茗,你何必同她废话,她如今是罪臣之女,若不是皇上怜悯,早就被充为官婢了,哪容她在此……”
香茗待要阻止她已然不能,见沈婠也不言语,只拿冷若冰霜的眸光看向她,看的她忽的闭住了嘴,香茗忙道:“小姐若想学这奉茶里的学问,请容奴婢慢慢道来,切莫和旁人一般见识。”
那宫女被眸光吓到,只住嘴一时,现又开始聒噪,句句不离“罪臣之女”和“官婢”。香茗紧张的看向沈婠,沈婠却一副淡然模样,最后那宫女无趣,怏怏的走了。
香茗陪笑道:“小姐千万别放在心上。”
沈婠漠然道:“一个将死之人的话,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香茗一惊,暗暗看了沈婠一眼,只见她低头泡茶,纤细的手指捻着几缕茶叶,慢慢放入碗中,动作轻缓,仿佛不是泡茶,倒像是指尖的舞蹈,尤其那一低头的温柔,光洁的鬓,一丝不苟的发,扑闪的长长睫毛,伴着粉颈低垂,没来由的让人觉得心疼。
这样的妙人儿何至于说出那样骇人的话来?
将死之人?怎会?
更衣宫女不见一会,便听到太后驾到的声音,香茗一惊,忙出去见驾。心中不免奇怪,往日太后从不在此时到这儿来,正是上朝时候,又是妃嫔们请安的时候啊!
伏地跪拜,看到太后的褐色裙裾夹杂在两件玫瑰红和蔷薇紫的裙摆间,摇曳着进来,她立时明白:太后必定得了消息,率一干妃嫔前来,只是为沈婠罢了。当下,竟隐隐有些为沈婠担心。
“太后,大殿里冷,咱们不如到暖阁里等着吧!”这是庆妃的声音,她的声音尖细,有划破长空的锐利,只是在太后和皇上面前,她的声音才足够柔和。
今日她穿着玫红宫装,宫装上绽放着大团妖娆的玫瑰,金线为花边,绿绦做叶脉,花繁叶茂,顾盼生辉,行动处别样韵致。
她长相极美,家世显赫,其父乃新任吏部尚书,于皇权有益,因此封做庆妃。
另一着紫色宫装女子与她不相上下,容貌更胜一筹,加之声色婉转,听者无不觉清脆喜欢。只是她位分不及庆妃,只是昭仪,但她哥哥是和皇上一同长大的羽林中郎将,因此,她在后宫,也颇为受宠。
两人一左一右簇拥着太后进了暖阁,庆妃冲外面道:“奉茶!”
香茗刚要进去,却被沈婠拦住,原来她早早泡好茶,就是等着觐见太后。
庆妃见有人端茶来,含了不易察觉的笑,不等她近前便迎了过去,端住茶碗,忽然哎哟一声,顺手将茶碗倾斜,滚烫的茶水立马溅到沈婠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