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公主,露西娅,我的骄傲,我以家族的荣誉起誓,以我的生命为依据:永不说谎,赴汤蹈火,直到生命的尽头,我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你终有一天会知道,我对你的忠诚如时间一样永恒。”
她永远会记得,伊诺克成为授勋骑士的那一天,宣誓的声音久久的回荡在光明神庙中。
罗尔曼帝国的首都古曼城,寓意着繁华以及荣耀,皇宫则象征着这个国家的庄严与肃穆,露西娅就在这金碧辉煌的堡垒中出生成长。
“公主殿下,请在坚持一下,如果连五分钟的时间都不能忍受,那么,你不如尽早放弃魔法的修炼。”
“不,翰莫比导师,我会坚持,可这实在太过痛苦,侍官大人如果看见我这样狼狈,一定会疯掉的,她会翻出最古老的礼仪名著,让我从头学起。”说话的是个身高不足整米的小个子姑娘,只是她的状况实在称不上好,汗水夹杂着泪水,蓬乱的黑发像一团扫帚,衣服湿哒哒的黏在身上。
“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理想嘛?我猜你知道要怎么做的。”年迈的老人,恭敬的坐在一旁,并不因为这位公主年纪小就随意敷衍,他的语义认真,就像在和同龄人交流。
露西娅沉默良久,用稚嫩的声音说道:“为了帝国的明天,为了罗尔曼的荣耀。”盘起颤抖着的小小双腿,继续冥想。
“公主殿下,陛下在神庙等您,请您现在就过去。”侍官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优雅女性,看着露西娅狼狈的妆容,不愉快的皱了皱眉,只是语调仍然平和的传达了旨意,细看才会发现那目光中其实关心居多。
帝宫本身更像一座巨大的皇家花园,帝国的皇后有着无处安放的浪漫情怀,于是不停地翻修皇宫变成了她唯一的正事。露西娅顺着宽阔的石砖像神庙走去,心里忐忑:最近没有帝国宴会,也没有祭祀,难道又是……无止尽的羞辱么……
四周碧绿的草地,与大团的花朵,欣欣向荣的景色也无法缓解她向下坠落的心,为什么这么努力成长的她会是帝国的耻辱呢,为什么她还这么小,就已经看得懂父王母后的厌恶呢?她痛恨自己过早的懂事,这让她连一个快乐的童年都不曾拥有。
光明神庙是大陆上每一个国家最神圣的地方,虽然神早已经离开了这片土地。露西娅仔细的将头发理顺,确认没有一丝不妥才缓缓走了进去。
“日安,皇帝陛下。”不管在什么场合,露西娅都没有机会唤一声父王。
“日安,露西娅。”和蔼可亲的声音,温暖的微笑,面容英俊的罗尔曼帝王,看起来风华正茂。
可只有露西娅才知道,这完美的表象后,隐藏的是什么样的轻蔑。她的父皇,在她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开始失望,当知道露西娅孱弱的光明魔法以及怪异的魔法体质后,开始忽略这个女儿的存在。露西娅的存在,让他的野心没有了继承人,他统一大陆的伟大报复被露西娅的出生打乱了步调,他想要一个儿子,可以完美使用高级光明魔法的儿子。
她的母后更是可怕,拥有着自私以及冷漠的性格,生下一个孩子好像只是一个任务,至于这个任务完成的好坏,她则完全不必关心。
她的祖父在临终前说:“一切只能靠你自己……”,从那以后她再没有对亲情产生过任何希冀。
从懂事起,她就学会了为自己造势,用努力坚强善良等一切高贵的品质去改变自己的不甚乐观的状况,透过她的老师以及宫廷侍者们的嘴吧,把最优秀的一面传入民间,这真是一个悲哀的事实。
“日安,公主殿下。”年轻富有朝气的声音突然打断了露西娅的思考。
然后,她抬起头,看见了伊诺克,阳光一样耀眼的少年,金色的头发在圣洁的神庙中熠熠生辉,湖水绿的眸中闪着柔和的光芒。他的发色昭示了他贵族的身份,他是达文西公爵的儿子,在无数崇拜声中长大的少年。
“他将成为你的骑士”,父皇的话,深深的震惊了露西娅,前途无量伊诺克,为了整个帝国的荣耀,成为了五岁公主的骑士。
露西娅紧张的说不出话,她的心里竟然感觉到了一丝窃喜,这比她那只知道参加宴会喝下午茶的母后屈尊降贵的一个晚安吻,更让人激动。
她第一次放下身为公主的骄傲,卑微的向她的骑士开口:“你,会一直爱我吗?”请相信,这只是一个孩子最单纯的喜爱的表达。
他揉了揉露西娅好不容易理顺的黑发,甚至没有用一秒去思考:“不,我永远不会爱你。”
露西娅试图缓解瞬间僵硬的身体,以及不可控制的失望。
然后她看见他诚挚的微笑,仿佛毫不在意的优雅的开口:“因为爱你会让我变的蠢笨,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影响我的判断力。”多么自信的语气。
伊诺克,她的骑士,陪伴了她的整个少女时代,见证了帝国公主的成长,比父皇母后更加了解自己的人,漫长的时光培养了他们的默契。之后的他,迅速变得成熟、严肃以及沉默,可是他永远对她如一。
露西娅曾经对大魔导师翰莫比,言之确凿的说过:“伊诺克,我信任他,因为那是唯一会永远陪着我的人。”
时间是怎么流逝的,露西娅记不清了,她睁开眼,低头向树下张望,该死的,一片狼藉的地面,昭示着她错过了一场精彩的打斗。她看向四周,确认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才利索的跳下树枝。
“如果继续这样没有警觉性,总有一天我会在睡梦中死去”,周围的惨烈境况,让她的心里产生了恐惧。
一大片的火蚁尸体,这可是七级的魔兽,群居,它们分泌的液体能够腐蚀坚韧的兵器。能够让火蚁溃不成军死伤遍地,少说对方也是八级的魔兽,上神,她究竟错过了什么。
她环顾四周,利索的打扫战场,所有还算完整的尸体,通通被收入空间戒指,运气最好的是,她还捡到了五枚火蚁卵。黑暗森林里的魔兽由于受到死灵之气的辐射,都会有一定程度的变异,虽然无法在大陆上光明正大的流通,但是在黑市上绝对卖的出好价钱。
而所有没有孵化的魔兽蛋都是没有被辐射的,这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露西娅仿佛已经看见堆满空间的金币,一直悲哀的神色有了笑意。她需要很多钱,走完未来的路。
她要去的地方是圣修学院,那是整个大陆的中心地带,是离光明最近的地方,在茫茫的雪山顶端,接受光明神最后的洗礼。那里拥有全大陆最大的图书馆以及无法想象的最全的资料。
只有在圣修,她才有可能找到拯救伊诺克灵魂的方法,纵使这个大陆完全销毁了关于黑暗魔鬼的一切文献,可圣修不会,那里是一切世俗的绝缘地。
她满意的对着戒指点了点头,堆得满满的火蚁尸体,虽然恶心,但是她不介意。这枚镶着绿宝石的空间戒指,是过世的祖父留给她的遗产,自带着隐藏属性,没有人看得到它,这比那根耀眼的珍珠魔杖实用的多了。
那巨大的空间里面曾经有着数不清的金币和大量的珍稀宝石,以及她自己的各种珍贵收藏。可惜的是,现在那里只有为数不多的金币,以及不能出现在市面上的,代表着公主的身份的收藏品。
多么愚蠢啊,帝国公主,最喜欢用乐善好施的表象,掩盖魔法微弱的惶恐。正是这样的爱好,让她的戒指中充沛的财富不知不觉的流失。虽然足够去圣修学院,但想要得到更多资料,这些还远远不够。
她叹了一口气,决定回一趟诺卡山区,找克里克夫妇,那是收留她和伊诺克两年的人。
他们的女儿曾经是诺卡山区唯一的魔法学徒,有着不错的木系魔法天赋,并且令人欣喜的获得了圣修学院的入学邀请函。可惜四年前,那个不甚安全的山区被魔兽围困时,年仅十四岁的奈雅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她需要借助她的身份,刚满十八岁,木系魔法师,出生于罗尔曼帝国一个偏远的山区,有慈爱的父亲母亲,有两个可爱的弟弟。
她相信,善良的克里克夫妇不会吝啬一张没用了的废纸。
露西娅放出藤条探路,这片森林里的魔兽等级并不高,但是偶尔还是会有一两只逆天的存在,就像眼前这种火蚁。她选了另一个方向决定绕路走出黑暗森林,那条路顶多也就只有二三级的魔兽,既可以练习魔法又不会轻易受伤。
再一次回到诺卡山区,已经到了夏天,五天的路程,她绕着黑暗森林走了一个半月,一路上狩猎各种自以为还算值钱的魔兽,挖出那些变异的晶核,皮毛,鲜血,甚至骨头。总有人不知死活的练习黑魔法,甚至于做一些不入流的实验。这些露西娅不在乎,她只需要钱。
依靠着空间里数量不多的干面包和水艰难的行进,黑暗森林里的东西,没人敢入口。直到出了森林路过一些小的城镇,才做了一些补给,她打听到了圣修学院的入学时间。顺带给墨卡和兰卡带了一些好吃的,嗯,那是奈雅的弟弟,当然现在也是她自己的弟弟。
安静的村庄坐落在诺卡山区的一个山谷里,这里人迹罕至,却生活着帝国最为淳朴的人民。自从出了森林,露西娅就脱掉了斗篷,像个正常的二十五岁姑娘一样穿着朴素的裙装。还没进入村子,远远的便有人向她跑来。
“美女,美女,你终于回来了,我和墨卡还以为你又和伊诺克私奔到别的地方去了。”
“该死,兰卡你还是这么口没遮拦。”墨卡在她还没有开口前就抢先说道。
露西娅顿了顿,低垂了双眼,不想让人看到那里面悲哀的神色,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很长时间后才在他们期待的眼光中说:“伊诺克可能不会回来了。”谁都知道,伊诺克是这个村子里孩子们最崇拜的人。
墨卡和兰卡同时顿了顿,看到他们纠结的神色,露西娅暗自猜测,他们一定以为伊诺克把她抛弃了。可是,她不想去解释,甚至无法亲口说出,伊诺克死亡的消息。
她只是看着他们努力笑了笑:“走吧,我带了好吃的回来。”
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克里克夫妇非常善良的拿出了那张已经过期甚至泛黄的圣修学院入学邀请函。
这对淳朴的夫妇甚至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在他们的心中,两年相处的露西娅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亲人,而奈雅当年是因为举荐得到的入学名额,不会有人知道她到底应该长成什么样子,露西娅甚至不需要伪装。
再一次和村里的人道别,露西娅,不,从今天起她就是奈雅,一个人向着大陆中部走去,伴着朝升的太阳,她的心无比坚定。